“但因为出土比较多的原因,研究价值也不是太大,唯独秦代圹砖独具特色,出土的数量又极其稀少,甚至可以说是极为难得,才会被当成是宝贝。”
“当然,秦砖的宝贵并不只是物以稀为贵,而是砖的质量极好,上面的文字也都是佳妙的书法,瘦劲古雅,其价值基本与青铜器上的铭文和碑文石刻相当,对考证古代文字的本来面目,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所以秦砖上的文字也是金石学研究的重要内容。”
一提及到书法,悠哉悠哉的吴润钰顿时来了兴趣,他顾不得听陈鹤接下来讲说的内容,就拿过那块砖头在手中端详,更准确的说,他是在端详砖头上面的文字和书法。等他端详出一定眉目来,目光竟然变得明亮无比,仿佛能够熠熠生辉一般,他如同遇到了难得的宝贝,挥手丢下手中的羽扇,当即就铺开纸张提笔书写,当场临摹起了砖头上的书法文字。看到吴润钰沉浸在书法中,陈鹤并没有过多的惊奇,反而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作为吴润钰许多年的好友,他自然知道吴润钰的脾气必行,不将砖头上的书法全部临摹一遍,只怕吴润钰是不会甘心的。就在吴润钰专心临摹书法的时候,林熙怀揣着强烈的求知欲,把对秦砖汉瓦的疑惑一并问了出来:“陈老先生,您刚才只说了秦砖的价值,还没来得及说汉瓦呢,汉瓦能跟秦砖并列,想必里面的学问也很多吧。”
不理会沉浸于书法的吴润钰,陈鹤对林熙的求知欲一一作答:“那是自然的,其实汉瓦也是有讲究的,并不是汉代房屋上的瓦片,而是指筒瓦的头,所以汉瓦又被叫做‘瓦头’和‘瓦当’,上面也有纹饰和文字,它在汉代本来是作装饰用的,但是现在也和秦砖一样,成为研究汉代文字、图案和纹饰依据。”
“瓦当主要分为原形和半圆形,上面的文字就叫做瓦当文,文字内容多是些吉祥用语,比如:天下康宁、与天无极、长乐未央、千秋万岁等等,而且瓦当文的书体也是丰富多彩,变化无方,形式也是阳文多、阴文少,多用小篆书写而且,同时也有小部分隶书。”
听完陈鹤的介绍,林熙不得不暗暗感慨古玩的博大精深,仅仅是秦砖汉瓦就有这么多学问,更遑论是别的门类,只有越深入这行才知道这行的广大和自己所知的渺小,然后才越有专研的精神,所以有很多真正的收藏家,到最后都不只是收藏家那么简单,而是变成了研究学问的专家,他们不再在乎物件的价值多少,而更专注于物件背后隐藏的文化和深意。将秦砖汉瓦的知识默默记载心里头后,林熙认认真真的给陈鹤道谢,陈鹤也心安理得的收下了林熙谢意,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什么,他善意的提醒道:“林熙啊,我知道你要进入古玩这行打拼,但这行的确是博大精深,里面的水是又深又浑。”
顿了顿,陈鹤又继续说道:“你要真想在这行扎根立足,就必须对传统文化艺术和历史进行学习,不止要学习相关的专业知识,更要用实物来锻炼眼力,只有这样时间久了才算是真正入门,这里面的学问就是干一辈子、学一辈子都穷尽不了,你要记住学无止境啊。”
林熙认真的点头,承诺道:“晚辈都记住了,谢谢陈老先生的提醒,我可不会像‘林总管抱着砖瓦就当宝’。”
“嗯?什么叫‘林总管抱着砖瓦就当宝’,这是什么意思?”
看到陈鹤也有疑惑的时候,林熙顿时就来了兴趣,他解释道:“‘林总管抱着砖瓦就当宝’是个故事,是我前些日子在书上看来的,说的也是秦砖汉瓦的典故。”
说起这个故事,陈鹤的兴趣也被提起来:“那我倒要听听看,这个故事有什么好说道的。”
既然陈鹤要听,林熙自然不会有隐瞒,他稍微组织了下语言,就开始洋洋洒洒的说起了故事:“故事要从清代末年说起,好像是咸丰到光绪年间,西安咸阳有位姓林的官员被调到京城内务府供职,清代内务府的作用几乎人尽皆知,所以那位姓林的官员也被人叫做林总管。”
“林总管在咸阳任职的时候,由于他是大老粗出身的原因,就喜欢跟着文人墨客附庸风雅,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秦砖汉瓦是宝贝,就大肆收购了几马车的宝贝,然后进京供职的时候一起带回了京城。”
“在京城供职不久,林总管附庸风雅的毛病又犯了,他知道京城的琉璃厂每天都有文人雅士,聚集在一起谈论前朝古物,他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出出风头,就拉着几马车秦砖汉瓦来到琉璃厂,找到当时最有名的古玩铺子请最有名的掌柜帮他鉴定。”
“因为是官家的人,林总管对经商的古玩铺子的掌柜很是不善,无论是说话言辞还是态度都有些倨傲,但古玩铺子的掌柜不卑不亢,全都是以礼代之,也帮着林掌柜把那几马车秦砖汉瓦挨个掌眼鉴定,可你猜结果怎么着,那几马车竟然连一件宝贝都没有,全都是不值钱的砖瓦而已。”
“因为当时有很多人作证,林总管在众目睽睽下丢了大人,不得不狼狈逃走,后来这个故事流传开来,就成了‘林总管抱着砖瓦就当宝’,还没著书立说流传了下来,意思就是林总管没有真才实学,捡了对烂砖瓦当宝贝,以此来警醒后人的。”
听完林熙讲的故事,陈鹤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笑着称赞道:“这些前人亲身经历的故事,就是我们借鉴的最好榜样,你既然知道这个故事,那也应该明白里面的道理,咱们古玩这行就是做学问,只有记住学无止境才能精益求精······”就在这个时候,吴润钰总算将砖头上的书法临摹完毕,酣畅淋漓的丢开手中毛笔,颇为畅快的大叫道:“畅快,真是畅快啊!这上边的书法虽然比不上魏晋,但也有很多可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