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到底懂不懂规矩,简直不知所谓······”以至于在场其他人,先是错愕了片刻,随即目光变得怪异,带着些许的愤怒,怒斥林煕不懂规矩。虽然小老头的人品,让很多人都不屑,但是他那双眼力,尤其看字画的眼力,却是无人不服,他们请小老头上去,除了帮忙探路,不乏有尊敬之意。毕竟古玩这个行当,谁不尊敬有真本事的!再看林煕和孔喆,年纪轻轻也就算了,多半是来凑热闹的,可你总要心知肚明,要有凑热闹的觉悟,十分钟鉴定时间,等小老头鉴定完毕,你们再上去不行么,就差这一时半会?这不等于是说,他们把自己的身份,当成小老头那样的高度,摆明了压他们一头,叫他们如何能忍?所谓人情世故,尤其是人多的时候,就体现在这些方面,先后顺序极为重要。“都是一群老帮菜,守着可笑的规矩,知道什么是规矩么······”听见众人的怒斥,背负他们的怒目,林煕恍若未觉,心里不停冷笑,所谓规矩,不过是对人而言,他可从来没有觉得,他会比谁矮上一头,而且李松儒也说了,不管谁都能上去,凭什么要让着他们!如果小老头是舒老,或是陈鹤这样的前辈,林煕当然会礼让,但他跟小老头之间,只能算半个熟人,知道对方的斤两,未必比他更高明,更没有让的理由。至于其他人,上来的底气都没有,可见必是碌碌之辈,林煕跟他们置气,莫非自降身份!彼时林煕站在圆桌前,仔细观摩那副《门神图》,见其长约120公分,宽约80公分,纸质泛黄,松弛有度,应是上好的宣纸所绘,保存堪称完好,基本不见破损。图上画的两幅门神,并非常见的秦琼和尉迟恭,而是传说中的神荼郁垒,神荼位于左边,身着斑斓战甲,面容威严,姿态神武,手执金色战戢;郁垒位于右边,一袭黑色战袍,神情显得闲自适,两手无神兵或利器,只是探出一掌,轻抚坐立在旁的巨大金眼白虎,姿态豪放洒脱,端的是威风凛凛。与此同时。孔喆出自大家族,传承渊博,以书香立家,祖上曾出过“圣人”,而且不止一位,如果放在两百年前,他肯定是渊博鸿儒。但是现在时代变了,家教不再严厉,带着他的学问,也缺少了许多,什么门神都不知道。自从他上台来,完全看不出名堂,急得抓耳挠腮,只能向林煕求助:“林大哥,为什么管他们叫门神啊······”回头看了眼孔喆,林煕没有消小气,轻声告诉道:“所谓门神,是民间传说中,守卫门户的神明,门神来源于鬼神信仰,是鬼神世界中的小神,它们跟天地神明不同,只跟衣食住行有关······”孔喆似有所悟,砸吧砸吧嘴:“我记得《乐记》里说过:幽则有鬼神,是幽暗之处有细小之鬼神,说得不会就是他们吧······”林煕顿时愣了愣,面色突然变得古怪,孔喆随口就是《乐记》,而且如此信手拈来,这份博学功底,在年轻人当中,可是极不多见的。至少林煕自愧不如。看来这个纨绔子弟,并非想象的纨绔,还是有真材实料的,而且墨水还不少。不过林煕也没多想,继而给与肯定道:“你说得不错,这些小神遍布生活,监察人们的言行,是故旧时民间风俗,把门神画像印出来,贴在堂屋前面的大门上,逢年过节须敬门神,以保护四季平安无事······”“为什么要贴门上呢,贴屋里面不行么······”孔喆还是不解,笑声的嘀咕道。林煕忍不住失笑,解答他的疑惑:“在古人看来,门是房屋的脸面,在房屋中占重要位置,所以古时家庭祭祀,因门主出入,故为五祀之首,后世演变为门神,最早可追溯到汉代以前,其余四祀,分别是户、中溜、灶,以及最后的行······”孔喆这下明白了,煞有其事的点头,对林煕也更加钦佩,毕竟以他的家世,都是两眼一抹黑,林煕却能娓娓道来,可见林煕学问不浅。孔家自古以来,最尊重的就是学问,为此其祖上的“圣人”,还曾留下不少典故,比如“不耻下问”、《两小儿辩日》,孔喆作为嫡传后代,必然有远祖遗风。却在这个时候,他又似乎想起什么,再次看向《门神图》,疑惑不减的问道:“那还是不对啊,我曾听人说过,门神是秦琼和尉迟恭,可是这幅画上面,根本不是他们啊······”也许是早有所料,林煕侃侃而谈:“你说的不错,这副画上面画的,的确不是秦琼他们,而是神荼和郁垒······”孔喆疑惑不解:“神荼郁垒?”
林煕点了点头,正要继续讲解,却不料身后,传来刺耳的声音,如破锣嗓子般,阴森渗人不已。“传说上古时期,东海有座风景秀丽的度朔山,又名桃都山,山上有棵蟠曲三千里的大桃树,树顶有一只金鸡,日出而报晓,这棵桃树东北端,有一段拱形的枝干,树梢直弯下来挨到地面,就像一扇天然的大门,名为鬼门······”“度朔山里,住着各种妖魔鬼怪,出门必须经过鬼门,每当清晨金鸡啼叫时,夜晚出去游荡的鬼魂,务必从此赶回鬼蜮,而在鬼蜮大门两边,站着两个神人守护,名叫神荼郁垒······”“如果那些鬼魂,在夜间伤天害理,神荼郁垒就会捉住它们,捆起来拿去喂虎,因而所有鬼魂,都很畏惧它们,自此民间流传,他们能驱邪避灾,降妖除魔······”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孔喆很不舒服,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回身看去,却是小老头在身后,阴森森的怪笑,直勾勾的看着他,宛若故事里的鬼神,活生生的站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