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胖子呼吸急促，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一切都不那么真实。而且他看得出来，林熙是真心诚意，目光纯澈无瑕，况且也没有必要，跟他开这种低级玩笑。要是这样说的话，他们遇到这个扫把星，倒也不算是见坏事，反而是冥冥当中，早就注定好了的。短暂的激动后，胖子很快冷静下来，经过深思熟虑，小心斟酌道：“这件事，我自己做不了主，得回去跟瘦子商量······”胖瘦兄弟一路走来，历经磨难，早已经患难与共，虽说胖子心里清楚，面对这样的诱惑，瘦子也没理由拒绝，但他还是希望，回去跟瘦子商量。既是尊重瘦子，也是在克制自己，不要冲昏头脑。听到胖子的话，林熙露出笑容，他的选择果然错，兄弟俩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可以，你们商量好以后，可以打我的电话，或者这个礼拜内，我还在京都，你们随时能来找我，这是我的名片······”说话间，林熙递出了名片，胖子看着名片，怔怔的看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可以看出，他的目光充满激动，因为林熙的行为，无疑是最大的诚意，而且林熙也说了，可以随时去找他。换句话说，就算他暂时想不开，拒绝了林熙的好意，等以后想通了，也可以随时反悔，这其中的差距，可不是大度而已，而是真心帮助他们。改变命运的筹码，握在他自己手中，如何能不激动？胖子颤抖着双手，将名片接了回来，郑重其事的回应：“谢谢······”林熙笑着点头，还想说些什么，还没等他说出口，不料胖子突然变脸，转身跑了出去。这下林熙傻眼了，这闹得是哪出？翻脸不认人么！童颜也是莫名其妙，对此大为恼怒，冲胖子娇蛮道：“你就这么跑了？没你这么做事儿的，只说声谢谢就算了么······”胖子头也不回，脚步越跑越快，显然急不可耐，并传来他的声音：“我差点忘了，肚子还在等我，再不回去就迟了······”原来刚才，胖子接过名片时，无意中看到林熙的手表，距离他们来派出所，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内，瘦子守在摊位前，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若是被管理处的人找过去，麻烦可就大了。因此，胖子他来不及多说，赶着回去救急，至少先摆脱麻烦，保住了眼下再说。“他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还怕丢了么······”童颜不知其中深浅，只觉得胖子很无礼，林熙给那么大补偿，只说声谢谢就算了，连个准话都没有，就没有这样做事的。现在倒好，直接转身就跑，把他们当什么了？他们不是大善人，随便给谁都施舍。简直太过分了！林熙却似有所悟，大致猜出其中关键，招呼童颜道：“颜颜，我们也去看看，也许真有麻烦······”说着不顾童颜反对，林熙径直跟了上去。童颜虽有些不甘愿，奈何林熙已经走远，她只能气得直跺脚，然后把所有火气，撒到浑噩的周哲身上，再拽着周哲胳膊，跟上林熙的脚步。派出所距巷子不远，紧赶慢赶着过来，也就十来分钟而已。林熙他们刚到巷口，远远的看见，那位所谓唐主任，正站在摊位面前，跟瘦子掰扯着什么，脸色阴沉的厉害。瘦子则是满脸陪笑，弓腰哈背说着好话，要多卑微有多卑微，祈求唐主任的谅解。唐主任对此，油盐不进。前脚赶来的胖子，看到这一幕，顿时脸色剧变，他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急得一拍大腿，破口大骂：“这个龟儿子，咋来的这么快······”林熙后脚过来，也看到那位唐主任，随后眯起了眼睛，想必这就是兄弟俩，最担心的麻烦所在。只见那位唐主任，大腹偏偏，穿着西装，却有些衣衫不整，头顶只剩地中海，边上几撮杂毛，遮盖中间的闪光点，奈何如今天气渐凉，偶尔刮起凉风，吹得那些毛乱跑，模样颇感滑稽。林熙问胖子道：“那个人是谁？你们好像很怕他啊······”对于林熙的到来，胖子并未感到奇怪，甚至对林熙能猜出，唐主任就是他说的麻烦，也没有觉得意外。林熙的身手，以及给出的承诺，甚至先前能看出，那件漆器是家伙，如果说其中一件，只是巧合而已，那么三件加起来，肯定有过人之处。胖子混迹江湖多年，若是这都想不明白，他这江湖算是白混了。且因林熙给出的承诺，让胖子的态度好了不少，沉声解释道：“那是市场管理处的唐主任，主管琉璃厂的市场运营，我们兄弟能在这里摆摊，就是走了他的关系······”这时童颜跟上来，听到胖子的话后，不禁更加好奇：“你们好好地摆摊，又没有得罪他，害怕他干嘛啊······”胖子回过头，看了眼童颜，心说：“您这位姑奶奶，出身富贵，高高在上，哪知道民间的疾苦，这不是明知故问，整个一废话嘛······”奈何眼前这两位，以后有很大可能，是他的再生父母，他可不敢瞎抱怨，反而深吸一口空气，做出解释道：“要是能好好摆摊，我们当然也愿意！但我们是外来的，受到他们猜忌，根本融不进去，他们担心我们惹事，要我们提前交了保证金，如果闹事的话，还要我们交罚款，而且是五倍罚款······”诚如胖子所说，不管在任何地方，外来人受到猜忌，都是很常见的。以前林熙在典当行，就曾亲身体验过，甚至他还见过不少，有类似经历的外地人。京都虽是天子脚下，堂堂首善之都，却也免不了这个俗，甚至，这里对外来者的采集，远比其他地方更眼中。为什么？京都是六朝古都，做了数百年的首都，每个人的骨血里，都充满了骄傲，以为高人一等，岂能看得惯外来人？多一个外来人，就要把自己的利益，多分给别人一份，特别是古玩这行，本就有很大排外性，各种规矩数不胜数，外来者在这里扎根，实在是殊为不易。况且池子这么大，里面鱼龙混杂，纠葛着利益关系，错综复杂，岂有他们立足？事实上，兄弟俩来了京都后，曾先去过报国寺，后来去了潘家园，就因为他们是外来的，没有他们的容身地，最后走投无奈，才来了琉璃厂，走了唐主任的关系，给了不小的好处，才允许他们在此摆摊，甚至不惜立下条约，等于把自己给卖了。这也是他们兄弟，担惊受怕，急着离开的原因。更为关键的是，那位管理处的唐主任。跟小偷团伙牵扯甚深，如今团伙虽被抓人，但他们的同伙还在，那了这位唐主任出马，过来找他们兄弟报复。胖子不用想都知道，唐主任正在掰扯的，肯定是按条约赔偿，那可是五倍的赔偿，他们怎么拿的出？要知道，他们兄弟才来不久，除了今天那个女郎，张都没开过几回，别说拿五倍赔偿，就是零头都拿不出。说到这里，胖子不可遏制的，想到林熙这个扫把星。可把他们给坑惨了。只是这其中原委，乃是社会潜规则，不足为外人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