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那个时候,安家祖上一位旁支,酷爱书画,曾让另一位画家韩干画过一幅画像,世人都称赞画得好,后来,他听说周昉画工厉害,便请周昉为他画像。一次,安家祖上把周昉和韩干的画像放到一块,让人们评品优劣,但谁也评定不出来,正赶上他女儿回来探亲,于是便问他女儿:“这两副像画的是谁······”他女儿回答说:“画的都是父亲······”他又问:“哪幅画像最像······”他女儿答:“两幅画像都很象,但是,后一幅最好······”他问及原因。他女儿回答说:“前一幅画像只是画出了父亲容貌,后一幅画像,神态、表情、说笑的姿态俱全,因此后一副画像好······”于是他问下人:“后一幅是谁画的······”下人说:“是周昉画的······”当天下午,安家祖上便安排下人,给周昉送去锦彩几百疋,以表谢意。此外,当时的京都长安城里,被人称道一时的“水月观音”画像,大云西佛殿前的“行道僧”画像,广福寺佛殿前的“两面神”画像,无不堪称奇特绝妙。这些画像,都是周昉的作品。周昉后来官任宣州别驾,在任期间,他为禅定寺画过一幅北方天王象,画定后,他常常在梦中见到这位天王来见他,成为一时美谈。周昉画人世间的男人和女人,更称得上是古今第一圣手,有《浑侍中宴会图》、《刘宣武按舞图》、《独孤妃按曲粉本》,还有《仲尼问礼图》、《降真图》、《五星图》、《扑蝶图》,以及诸位真人、文宣王十弟子等等,可惜已经是失传。传说唐德宗贞元末年,有一位从新罗回来的商人,在江淮一带,用很高的价码收买几十卷周昉的画,他将要离去时,发现他买的那些画上的仙人,真人和男人,女人都成仙而去,只有鞍马鸟兽、竹石草木,还在画上面,甚为奇特,流传至今。这些化作,而今都在安玉田这里。听安玉田讲完后,林熙再次被安家的底蕴震惊,外界有记录的传世名画,都在安家,外界没有记录的传世名画,也在安家,仿佛外面那些全是物件,全是安家看不上眼的破烂,就像吃剩的骨头,食之无肉,弃之可惜。如果是这样,林熙送的这幅《簪花仕女图》,岂不是送错了人,表错了情,若是引发误会,岂不是弄巧成拙?安玉田笑着解释道:“林兄不要误会,只是我喜欢字画古籍,所以添了些收藏,或是跟别人换来的,自己家流传下来的,只是少数而已······”“比如这副《簪花仕女图》,我便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今天有幸得见,喜欢的很呢,多谢林兄馈赠······”林熙这才放心下来,没有误会就好。说话间,安玉田已完全展开画卷,是一幅粗绢本设色画,画中描写了六位衣着艳丽的贵族妇女,及其侍女于春夏之交赏花游园的景象。画面从左端开始,第一位妇女是婷婷而立的髻插芍药花的贵族仕女,浅紫色的纱衫上,有以四个斜角田宇为一组的菱纹,白地帔子绘有彩色云鹤,从肩后身向前胸下垂,她右手举着刚捕捉的蝴蝶,左手提起帔子,使它成为垂直,她上身往前微倾,以迎接向她跑来的小狗。画面左起第二位妇女,身材娇小,神情庄重,身着朱红披风,外套紫色纱罩,从远处巧移莲步而来,发髻上插海棠花,脖子饰金质云纹项圈,白裙上的紫色团花,从纱衫的下面透出,显得十分艳丽,帔子从后肩向两臂平分下垂,双手抓紧薄纱,掩着帔子,同时也紧束了宽大的衣服。画面左起第三位贵族女人,髻插荷花,身披白花格子纱衫,胸前束朱色斜格长裙曳于地面,紫色帔子上有粉和青花枝纹样,她右手略向上举,反掌拈红花一枝,左手髻上取下金钗朝着右边移去,目光注视新折下来的花枝,凝神遐思,准备将它插上发髻最显眼的地方。在她的面前,有一只举足欲行的丹顶鹤,似乎引不起她一点兴趣。画面左起第四位侧立着的侍女,执长柄团扇,团扇上绘着盛开的牡丹,红花绿叶相衬托,格外亮丽,她的妆扮,有异于卷中的其他贵族仕女。她有一头浓密的黑发,梳成两个十字相合的发髻,中间用红缎带把那个髻子束在一起。她穿的朱色菱角纹的斜领处露出一部分,白色圈花的纱带,绕过纱衫一圈之后,在腹前打了个结子。白色的软底鞋尖,从彩色的衬裙下露出,它的形制不同于其他几位贵族妇女所穿的重台履。她的表情安祥却又若有所思,在当时嬉戏场合形成鲜明的对比。画面左起第五位仕女,发髻上插的红瓣花枝,纱衫上有深白色的菱形纹样,胸下的夹撷长裙曳于地而,紫绿色的团花平均分布在鲜明的朱红的地子之上,显得典雅、富丽;经纱衫掩盖过的部分,颜色相应减退。紫色的帔子上,彩绘着云风纹样,往后垂了下去,她轻举右手,用纤细的食指和拇指提起贴在脖肩上的纱衫领子,似有不胜初夏闷热气候的样子。她左手从纱衫的侧面伸出,手指向背而嬉戏的小狗打招呼,希望小狗也来给她逗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