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牧七没回应,只看着她。“姓江的,让你媳妇把银钱拿出来,不拿出来,我就找里长从你的束脩里扣!”
由氏不分青红皂白,劈头就吼。江霄陌剑眉微压,面色难看但没有接她的话。“爹,你也看到了,那锅里的肉就是七娘偷家里的银子买的。”
由氏越说越兴奋,就像一只仗势欺人的狗,叫声难听。偷?!牧七把修竹送到江霄陌怀里,回头稳稳地走到由氏跟前,扬起手就是一巴掌!巴掌打得重,由氏的脸登时就红肿起来,她躲着却张口又骂:“你个疯婆子!”
牧七又是两巴掌,打得快、准、狠!“还敢骂!”
由氏被打得生疼,吓得她直往牧铁匠身后钻,可牧七根本没想饶她,追着打。直到由氏被她打得躲到篱笆墙外,跑到来往的几个相邻身后,牧七才收了手。“满嘴喷粪的东西,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牧七回头看了眼立在屋门口的江霄陌,先前看他儒雅得很,可现在怎么看怎么是个病弱的。啧啧。人家都骂到头上来的,杵在那像根木头。牧铁匠也没想到牧七能动手,他原本听了王氏和由氏的一面之词心里不痛快,如今怕是这家丑又要外扬。王氏是个什么样的心性,他很了解。她一口咬定事情是这样,那天晚上牧七也的确回过家。但这件事情不宜张扬,由氏这个多嘴的,还没怎么着呢,就把事情宣扬出去,不够丢人现眼的。牧铁匠冷声咳嗽,提醒由氏,可由氏被打怎么可能算完。“牧七娘,你打我,我现在就找里长评评理,你偷了家里的银钱还打人!”
由氏像只跳着脚的猴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此时牧铁匠的脸色,也跟着由黑变成铁青。牧七见由氏这么兴奋,反而镇定地冷哼:“捉贼拿脏,我倒要把里长请来,分辨分辨,你三番两次上门找茬,怕不是把我爹的银钱花个精光,又盯上我们江家?”
沈明月从旁站着,见牧七打人,便直接站到江霄陌身边,假装好意地小声地劝说:“江大哥,你也别生气,七娘向来脾气不好。”
反倒是江霄陌撤开三步,离她远远地站着。牧铁匠看到由氏被打,听到牧七的说辞,开始疑惑。“请就请,让里长过来!我就不信了,你个偷银子打人的,还反了天去!”
由氏叫骂着。牧七不但不怕,脸上带着笑应声,“好,这可是你说的。”
“五亩地,每年打粮食多少斤,除了上交官府的人头税,余下每斤粮食卖多少银钱?铁匠铺,打一把镰刀多少钱?打一把镐头多少钱?每年进项多少,你们娘俩也都拿出来计算计算,看看我爹现在穿着的还是三年前的旧衣和旧鞋,我就不信,整整三年我爹连双鞋钱也挣不出来吗?”
由氏心虚地支支吾吾,根本没办法应答。王氏不识字,这三年家里所有的进项都是她一手操持,要不是这样,住在邻村的娘家也不能盖起四间新房,她两个弟弟也都讨了新媳妇。“没,没有账!”
由氏脸颊肿起来,吐字不清。然而,牧铁匠的目光从自己这双已经缝补了六次的布鞋上移开,又落在由氏那身新蓝布衣服和崭新的千层底布鞋上。这三年,牧七死心塌地的跟着这么一个病秧子,根本就不回娘家,他也只当没有这么个女儿,凡事都让王氏做主,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不如一个长工!“你没有账,收粮食的蔡地主、周地主家自然有账,让里长去查查便知!如今你不是说我偷拿了家里的银钱吗?你说出来丢的是放在哪里的?又是几斤几两!”
由氏哪里能说得出来,她分明是听了沈明月的挑唆,若牧铁匠不在跟前,她也能推说牧七拿得是牧铁匠的体己钱,可如今二人皆在,她也不敢乱说。“你,就是拿了!我有人证!”
由氏指着站在江霄陌身边的沈明月。沈明月为了讨好江霄陌,从刚才就粘着他说话,现在又站在人家身边不知道在说什么,沈明月怎么都没想到她会被点了名,便立即抬眼去看由氏。“由嫂,你说啥呢?”
沈明月无辜又清明的眼神,完全不像在撒谎。“是你说的,牧七从家里偷拿了银钱,去城里吃面,还买肉饼!”
由氏急得不行,毕竟篱笆外面人越聚越多,当中还有里长家的儿媳妇。她当众被打成猪头,怎么能不抓个垫背的出来。牛肉面这事可不能被抖出来!沈明月心里慌张,面色却如常,不知所以地上前两步,冲着大家伙表明心意似的道:“由嫂,东西能乱吃,话不能乱说,我啥时候说七娘偷你家的银子了,你可别冤枉人!”
为了让牧七安心,她指着筐里的刺嫩芽菜,“你这不也看到了吗?七娘这两天上山采山野菜,又进城去卖,换点吃食回来,你咋还红了眼呢!”
沈明月当众翻脸,由氏恨不能上前撕了她的嘴,回头就看见沈家的老三也站在人群里,便打算跟他说几句,让沈家婆母回家收拾沈明月。却不想,沈明月指着沈家老三放大了声音道:“由嫂,你要是不信,你问问我们家三弟。今天上午还是他帮着七娘把背筐送进了城!”
沈家四个兄弟性格各不相同,老三最实诚。村邻闻言都望了过去,沈家老三跟着就点了头。也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说了句,“七娘采菜换钱,咋还不让人吃顿好的?由嫂,你们家里经常偷着炖肉的事,你婆母和公爹也不知道吧!”
人群里哄笑着。由氏捂着被打肿的脸,回头叫嚣着骂:“沈明月,你个贱蹄子,有你好瞧的!”
由氏走了,牧老爹也觉着脸上没光,想起牧七说的话,又思索着这三年王氏和由氏的种种,回家还真得查查账才行。他颤微微地打开火折子点着烟袋,打算遮遮脸上难看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