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从明的这副态度,却是让苏从光怎么也接受不了。在他的记忆中,自己这个二弟向来是话不多的性子,以往自己说什么,她大多时候都是不吭声不吭气的,如今竟敢这般对待自己,当真是长本事了!他有心骂几句,然而,抬眼看到苏从明周身的气势,那责骂的话,却又有些说不出口了。自己这个二弟,这么多年可是一直在军营里混着,听说那军营日日都是要训练的,身手必定是不会差,保不齐还上过战场杀过人,万一待会儿把他说的急了,再想对自己不利,岂不是危险?这么一想,苏从光尚未出口的责骂在牙齿间绕了一圈,到底不甘不愿的吞了回去,出口的话变成了不轻不重的埋怨,“我是你大哥,你就跟我这个态度?”
“呵——”听他一再强调“大哥”这个称呼,苏从明忍不住冷笑了下,“有些事情,你知道,我也知道,只是看在一些事的份儿上,我不想闹的太僵,奉劝大哥一句,不要太过了。”
这番话说的颇有些含糊,并没有直接点明什么,可听到这话的苏从光,先是一愣,而后脸色瞬间白了下去,抬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苏从明,良久,才颤抖着嗓音道:“你、你都知道了……”这话用的不是问句,苏从明也并没有回答的意思,任由苏从光就那么瘫倒在地上,冷淡的瞥了他一眼,这才收回视线,抬脚朝着张爱琳走进了几步,放轻语气,“琳娘,别怕,我回来了。”
张爱琳抬起下巴朝他笑了笑,轻轻点了下头,只是那笑容却明显有些不走心,眼神也再次回归平静,再没有之前那种依赖的味道。见到她这般模样,苏从明也没有多想,只当因为自己一走多年,妻子心中对自己有些怨怼也是正常,待到私下里他再好好安慰一番,眼下,还得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才好。苏从明干脆把目光对准苏意晚,苏意晚也没让他失望,三言两语便把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下,尽量还原了事情的真相,又让人觉得,她的确是在客观表达,并没有带多少个人情绪。倒不是苏意晚大度,而是她明白,大房这几个人做的这些事,但凡一个正常人都会觉得恶心,根本没有再添油加醋的必要。看便宜爹之前对苏从光的态度,也不像是那种不讲理的人,更不可能站在他那一边。果然和苏意晚预想的差不多,便宜爹听完了他的解释,知道了之前大房做的那些事情,转头再看苏从光,那眼神便像暴怒的狮子一般,好似直接要把他撕碎似的,看的苏从光一脸胆怯,愣是撑着手臂往后蹭了一段距离。“啧——”看着苏从光像虫子一般,在地上扭扭蹭蹭努力后退的模样,苏意晚顿时觉得有些好笑,撇了撇嘴角,也有些懒得再搭理。其实她原本的想法一点儿问题也没有,苏家大房这几个人的,就是那种不要脸面的,又没什么骨气,只知道依靠别人,她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人。明明他们都是有手有脚,这城里也不是找不到做活的地方。据她所知,隔壁那条街的一个粮食铺子,也是给他们饭馆供货的合作商,他们家就在招搬货的人,也不按天数算钱,而是按每天扛的包裹数量算,听说一个成年男人,若是能吃苦耐劳的,每天赚六七十文也不是问题。要知道,普通活计,像是他们饭馆里的伙计,一个月的月钱也就只有一两银子,这还是苏意晚给的待遇比较优厚的原因。据说其他店铺的伙计,大多数月钱都在七八百文,甚至有那黑心的老板,一个月也只给五百文罢了。即便是这样,这种活计大家也是抢着做,不过是因为在饭馆里做活,另有一个好处,提供午饭不说,通常吃的也比其他地方好些。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打包些客人吃剩的饭菜,这对于穷苦人家来说,可是天大的便宜。当然,大多数想要做这种活的人,基本都是年纪不大,身子也没那么壮实的。毕竟再怎么好,月钱到底少了些,那些真正吃苦耐劳的,都是去做更苦的劳力,虽说更累些,赚的银子也是实打实的多。大房足足兄弟四个,加上一个岁数并不算太大的苏从光,他们父子若是能干一些,每天赚二百文还是不成问题的,这些钱,足够他们一家在城里安家落户了。虽不至于生活的多么富足,寻个妥善的安身之处,每天吃饱还是不成问题的。倘若这大房的人真的那样,苏意晚倒还能髙看他们几眼。偏偏这几个人眼高手低,好吃懒做,空长了一副还算高的个子,整日只想着怎么占人便宜吃白食,竟是半点儿自力更生的念头都没有,实在让人不齿!显然苏从明也是这样的想法,对着苏从光的指责压根儿不放在心上,甚至几次皱眉想要动手,到底顾忌着这是自己名义上的大哥,没有真的把他怎么样。听到苏从光口口声声说他们一家已经快要活不下去,要让他们收留,苏从明半点不曾心软。直接表示,自己可以给苏从光父子几个安排活计,保管能让他们赚够吃饱饭的钱,还说再不济,可以跟自己一起回军营,到时候管吃管住,每个月还有银钱拿。苏从光本就已经对苏从明这副态度极为不满,在听到他提起要带自己父子几个到军营里去,当场便气得破口大骂:“老二,你这个畜生!那军营是人待的地方?”
“说什么有银钱拿,谁知道那银钱还有没有命花,你让我们去军营,安的到底是什么心?”
倘若他不说这话,也许苏从明还不至于太过生气。苏从光口口声声说,军营不是人待的地方,可自己不是也在军营待了那么多年?而且,自己的军饷,几乎全都托人寄回了老家,这银子,想来也都是叫大房的人花了。想到这苏从明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