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先抬进去。”
苏意晚没有理会哭哭啼啼的妇人，指挥着两个伙计把人送到内室，又转头问背男人来的青年，“病人什么时候开始发作的？”
“前天，前天我爹我就说肚子疼，一直挺到今个儿，越来越严重了，吃东西吃不起，又上吐下泻，我们实在没法子，这才把人送过来了。”
青年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一脸殷切的望着苏意晚，“苏大夫，都说您是云城医术最高明的郎中，求您治好我爹吧！”
“前天就开始发作，你们今天才把人送来！”
苏意晚不好斥责太过，叹了口气，伸手撩开男人的衣衫按压检查，又看了舌头，把了脉。“急性肠痈，病人腹部出现肿胀，按压有痛感，判断部患处已经发炎坏死，需要立刻进行手术。”
“手术？”
青年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见苏意晚转头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刀和剪子这些，恍惚明白过来她要做什么，吓得脸都白了。苏意晚没空安抚他，转头吩咐伙计，“立刻准备麻沸散，另外，把那攻毒承气汤煎上一副。”
“明白。”
两个伙计在医馆做事已经有些时日，对于基本的一些药理已经颇为了解，听到苏意晚的吩咐，半点犹疑也没有，立马去准备。苏意晚这才想起，手术需得先争取病人及家属的同意才行。“病人的情况不太乐观，需要立刻动手术。”
苏意晚抿了抿唇，“手术的意思是，在这里开一道小口，把坏掉的肠子割下来，再进行缝合。”
苏意晚拿来一份协议书递给青年，“你们商量一下，能接受在这个上面签字按手印。”
“不能接受的话，就请另请高明吧。”
“还要签字？”
青年原本已经点头，接过手术协议书之后，眉头却缓缓皱了起来。“我不识字，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如果手术失败，责任自行承担。”
苏意晚耐着性子解释，“不过这种手术，只要做好术后护理，失败的可能性很小。”
青年听到她这话，眉头却并未松开，反而一脸迟疑的看向站在那里抹泪的妇人，“娘，你看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妇人对上青年的视线，竟仿佛有些惧怕似的，只一瞬便别开了头，“我、我不知道……”两人这反应实在让苏意晚觉得奇怪，她怎么觉得，这两人不太像母子似的？“我、我治……我要治！”
病床上的男人见两人犹豫不决，艰难朝着苏意晚的方向伸手，“苏大夫，快救救我吧……”男人的声音有气无力，显然已经被病痛折磨得不行。“那就治吧……”妇人抠了抠衣襟，犹犹豫豫的在协议书上按了手印。人命关天，苏意晚没有过多纠结，很快便动了手术。这种小手术没什么难度，用的时间也短，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缝合完毕。“好了，病人大约一个时辰左右会醒过来，你们可以进去等。”
苏意晚摘掉帽子手套走了出来，一边洗手，一边交待两人术后护理的事情。那妇人听得倒还算认真，旁边的青年则显得心不在焉，几次抻着脖子往里看，似乎是在确认那男人的情况。苏意晚甚至看到，那青年还去探了探男人的鼻息。这是什么意思？苏意晚实在怀疑，青年到底是不是这男人的儿子，怎么一副巴不得男人有事的样子？“我还有事，我先走。”
试出男人的确还活着，青年的脸色便有些不大好看，丢下这句话，人就已经走了出去。苏意晚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直到人进了对面一家铺子，这才面色平静的收回视线。她扭头朝身后的伙计看了看，伙计立刻领会她的意思，麻利的跟了上去。一刻钟以后，那伙计便回来了，脸色明显带着几分隐忍的怒意。这伙计是个机灵的，已经把情况打听了个大概。前后一联系，苏意晚立刻便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难怪她之前觉得这一家人奇奇怪怪的，母亲不像母亲，儿子不像儿子，原本他们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母子！有人故意找了这个换肠痈的男人，指名让青年带他来自己这里治病。想来指使他们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受了龙家的指使。苏意晚打发那伙计去给客人抓药，自己则握着毛笔思索起来。片刻之后，她忽然勾唇一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龙家之所以这么做，约摸是料定了自己治不好这人，到时候他们大概会顺势把事情闹大，借机败坏医馆的名声。这种做法实在让人不耻，但侧面上似乎也印证了一点，龙家这是对酒楼无计可施了，这才把主意打到了医馆上来。若是让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龙家忽然打空了算盘，却也吃不到什么亏，顶多有些气闷而已，这未免太便宜他们了。苏意晚觉得，这种时候，她还是将计就计比较好！抓药的客人走了，苏意晚又叫来那伙计暗地里吩咐了一番，这才冷笑着放下了手里的毛笔。小半个时辰后，那青年又回来了，皱着眉头走进了内室。伙计慌慌张张的从内室出来，正好和青年撞到了一起。“对不住，实在对不住……”伙计脸色煞白的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叫，“掌柜的，您快些，大事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
苏意晚皱着眉头走过去，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伙计指了指内室，不等开口，刚刚进去的青年突然冲了出来，“你这个黑心的庸医，治死了我爹，我要告官，让你给我爹偿命！”
青年恶狠狠的瞪着苏意晚，面目狰狞得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似的。不过，苏意晚可没有错过他眼神中的那一抹得意。“你别忘了，手术之前，我让你们签过协议，也告知了手术风险，一切后果，由你们自己承担。”
苏意晚的淡定让青年有些意外，随即他便更大声的叫喊起来，“我不管什么协议，你治死了人，就得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