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来就眼皮子直跳的,总觉得要出点什么事情。她还想着要去给柯主任打个电话商量一下,才走出村子,迎面就是骑着自行车的柯主任,吭哧吭哧的,偏满脸喜色。他看了楚婕,也是欢喜:“成了!”
楚婕叹气,哪怕是早一天,局面也不会一样了。等柯主任听了这事,脸色也阴沉得要滴下水来:“我找他去!”
抬腿就往自行车上头跨。楚婕喊了几声,哪里拦得住,追了半天,可柯主任燃烧着怒火,一骑绝尘去了。这一幕叫纪东方远远看到了,惊奇不已:安大嫂这是追着柯主任做什么呢?他也不好上前问,本来要压下好奇的。转念一想,安大嫂难道是有什么难处?这是求柯主任帮忙?于是还没反应过来,大长腿已经迈成了风火轮,往楚婕迎着去了。楚婕正愁呢,听他关切,不知不觉就把事情说了。“……丁陶这一招实在有点厉害,柯主任无论怎么做,都要得罪了村里的人。就算保住了作坊,这条路也不好走了。”
纪东方不由就松了口气:不是安大嫂自己遇到了麻烦就好。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她:“你要是不介意,我和我爸说说?”
楚婕还想呢,和他爸说干嘛,再往深了一想,明白了:纪京生就不是个普通人,他经历的事情、经历过的勾心斗角,无论是和丁陶、柯主任比,还是和楚婕比,压根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好吗?楚婕立即兴奋起来,手一挥:“走!”
纪东方还待要她再考虑考虑呢,她已经风风火火去了。纪东方有些高兴,赶紧也跟着往牛棚走。家里的四位“老坏人”,听了楚婕的来意,都是面面相觑:这位根正苗红的大嫂,竟是来找他们问计的?纪京生隐晦地看了纪东方一眼,有些谴责的意思在里头:这万一捅了出去,那不光他们,连楚婕都要吃不了兜着走!纪东方默默地移开了目光,不接纪京生的眉眼官司。楚婕看他们的表情都不太对劲,也反应过来了。“老同志们不要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我还怕人知道我和这事有联系呢,暴露了你们,不就是暴露了我自己吗?”
纪京生还记得楚婕带着孩子们来讨水喝时的表现呢,也不好就这么把她打发走了。“倒是有个主意,只不知道能不能办成。”
好不好办的,总比没主意好啊:“您先说说?”
纪京生说了以后,楚婕的眼睛也不由亮了亮,简直是崇拜地看着纪京生:“姜不愧是老的辣!”
纪京生反倒有些赧然,轻咳一声:“咳咳,旁门左道的,实在难看。”
楚婕却道:“欲擒故纵、以退为进,大善!”
纪京生的眼睛闪了闪,也没有多说什么了。楚婕急着去和柯主任通气,再三谢过了,就告辞走了。柯主任去得快,被一股子心气驱使着,真是马不停蹄就飙到了作坊门口。老十爷也是无奈:这还没到上工的时间,不管是小安队长还是工人们,谁也不会来这么早啊!柯主任这才知道自己是糊涂了,调转自行车头,又往小安队长家去。这会儿丁陶也在小安队长家起床了,正站在人家院子里漱口呢。柯主任杀气腾腾地降临,看到他就扑了过来:“丁陶!”
丁陶笑眯眯地,就等着柯主任来。柯主任反停住了脚步,将将离了丁陶两步之远。“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丁陶,我劝你不要把事情做绝了!”
丁陶含了口水,把牙膏沫子漱了,就吐在柯主任脚下。“都是为了集体的利益奔走,柯主任,怎么能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这作坊能挂靠到县食品厂,是利国利民的事儿。你为了一己私利要来阻止,觉悟是不是有点低啊?”
柯主任指了他的鼻子就骂:“你少特么给老子上纲上线!你打的什么主意,长眼的都看得出来!”
小安队长听了院子里的动静,一只脚就跨不出来了:这是妥妥的神仙打架现场啊,他要不先缩一会儿?柯主任却看到了他,对他也很有气:“小安队长!这人根本没安好心的!你被他哄骗了,以后要吃大亏的!”
小安队长不出来也要出来了。他硬着头皮,开始两头和稀泥。“柯主任,有话好好说。挂靠到县里去,对咱们作坊也有好处不是?这也不影响对你的供货啊,我是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反对。”
柯主任气笑了:“你这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我和他丁陶要哥俩好的,我弄这个作坊是吃饱了撑的!”
小安队长被他叫破了,也有些脸上挂不住。丁陶反而瞪着大眼睛:“等会儿,你的意思,我好心好意要带动着这个作坊搞科学生产,是为了打压你?”
难道不是吗?要不是为了断了柯主任的路,丁陶这样的人,会看得上作坊这猫脸大的盘子?丁陶作势回屋收拾东西:“那就先作罢了,我也不能背这么个公报私仇的罪名。小安队长,你们就按着土作坊的路子经营吧,我是不敢来插手了。”
他也玩的一手以退为进。小安队长还能真让他走了?自然陪着笑来拦他。等到楚婕赶来的时候,小安队长家院子里围了一圈的吃瓜群众,其实也听不着看不见里头的动静,就是要围着不肯走。“说是两个人有仇呢!那个厂长就是要搞倒柯主任。”
“我就说呢,一个供销社的,来搞什么作坊啊。我们掺和进去,不会出事吧?”
“这个柯主任也是,挂靠食品厂多好的事!村里的孩子们要能招工出去,以后就吃商品粮了。”
“你倒是想得美呢!商品粮还不是我们种出来的,只想吃不想种,你这是根正苗红的贫农觉悟吗?”
“你XX的,你少给我扣帽子。你难道没听人家城里人叫咱们啥,泥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