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主任斩钉截铁地,对着吴小芬又是一阵诘问。“就算你和封建家庭划清了界线,但吴小芳总是你的亲生妹妹吧?我们就算对阶级姐妹也要有阶级感情,更何况是对自己的骨肉亲人呢?若是我们都看到阶级兄弟姐妹见死不救,还会有这崭新的华国吗?还会有工农兵的解放吗?会有妇女的解放吗?”
吴小芬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竟然还能上升到全人类解放上头。她求救地看着楚婕,楚婕也是叹气:“余主任,您是不是对吴小芬同志有什么误会?”
余主任一挥手:“没有误会!都是事实!”
她被楚婕几次打断了节奏,也不太高兴,上下打量着楚婕:“你又是哪个?”
旁边的香妹娘凑过来替她答了:“她叫楚洁,是个寡妇。”
楚婕睨了香妹娘一眼,真是不明白她加一句寡妇是有什么意义。余主任却瞬间想明白过来楚婕的身份:“你就是那个霸道的童养媳大嫂?”
咦?童养媳大嫂这个标签,楚婕认。可霸道是什么鬼?她自认很讲道理很温柔啊!余主任却是瞪了回来:“婚姻自由是男女都适用的。哪怕你长嫂如母,也没有任何权利干涉小叔子的婚姻!干涉旁人恋爱的自由!”
楚婕算是彻底明白了:“这是吴小芳和你说的?说她姐姐吴小芬同志见死不救,和封建家庭同流合污推她进火坑?说她和我小叔子自由恋爱,被我棒打鸳鸯,拆散了他们的姻缘?”
余主任有点不自在了,这个农村寡妇,怎么气势比她还足的样子?“难道事实不是如此吗?”
吴小芬急着要解释,被楚婕拉着走了:“余主任你就这么想吧!”
余主任顿时觉得没上没下地,被吊在了原地:我就这么想吧?这是什么意思?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吴小芬好着急的,拉着楚婕想回头跟余主任解释:“我和她好好说说,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楚婕摇头:“她已经先入为主了,你去说,她也只觉得你狡辩的。她现在误会了你我,还能拿我们怎么样?”
吴小芬想了想,好像是不能怎么样。就连吴老头父子,最终也只是不痛不痒地批评教育了一通,也就了事。华国传统讲究“清官难断家务事”,并不会真的把吴老头抓去劳改。那难道还会因为“见死不救”或者“棒打鸳鸯”这等可笑的罪名,拿吴小芬和楚婕怎么样?楚婕感叹,余主任怕是被自己“解救无助妇女”的光环眩晕了眼睛。将吴小芳脑补得越可怜越纯洁越无辜,她就显得越伟大越高尚。你愿意受骗,我叫醒你干什么?楚婕没怀什么好意:被吴小芳那样的人缠上,这个余主任以后有的苦头吃。余主任在妇女解放事业上暂时受挫,又去看望了“护粮英雄”安爱国。安爱国觉得自己颇有点因祸得福的感觉。他脑袋确实给人开了瓢,村里给出了钱治了,医药费营养费全补给他不算,还得了公社的表彰,一时间成了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个余主任来也是,舌灿莲花把他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好似真要号召起所有农民兄弟来向他学习,最后话锋一转:“你这么优秀的青年,有对象了吗?”
安爱国简直愣住了,他个村霸,哪有那么容易寻摸对象啊!余主任一拍大腿:“我给你介绍一个!在公社里上班的,有上进心,长得也好,性情温柔,也有主见。我看着很适合你!”
安爱国和刘翠花被这天降之喜砸得晕晕乎乎:“这,这,有这么好的姑娘,能看上爱国吗?”
“咋看不上!安爱国同志,你可不要妄自菲薄啊。你现在是护粮英雄,多少人学习的榜样。”
对哦!安爱国和刘翠花都挺胸抬头的:爱国的身份是不一样了,连公社的干部都亲自给他做媒了!这回刘翠花就不敢满世界炫耀去了:安爱国以前到底有些不好的名声,要是传到余主任介绍那姑娘的耳朵里,坏事了怎么办?她现在看谁都挺有优越感的:有个护粮英雄儿子,再娶个在公社上班的媳妇,四舍五入,安家三房很快就是城里人了。身份不一样了。安家三房就算一步登天也不干楚婕的事情啊。她如今正为了兔子的羞羞事伤透脑筋呢。兔子们都已经转移到仙人洞里了,安大有私人订制的兔笼现在只住进了一公几母,空荡荡的很是寂寞。楚婕满脑子都是兔子们子又生孙、孙又生子的画面。每天去喂兔子的时候,都能脑补成二傻子。不过这回,她脑补的不是成堆成堆的毛票,而是干锅兔、冷吃兔、麻辣兔头、兔肉火锅……她十分有信心不会叫孩子们失望:等生了小兔子,一定会叫他们吃上肉肉的!毕竟他们的老母亲,自己就很想吃呐……这回纪东方怕吓着他,站在不远处的空地上等她。楚婕一眼从洞口举目四望的时候,就正好看到他小青松一样的身影。楚婕不由一笑,往下爬的身影都飒了几分。纪东方看起来,颇有几分心惊胆战的意味。她往下爬的功夫,纪东方就往这边走过来,在她落到地面的时候,恰好来到她身后。楚婕微微一笑,放开了绳梯,脚踩到一个小坑洼,“啊”地一声,身形一晃,便倒在了纪东方慌忙伸出来的臂弯上。四目相对时,纪东方张口结舌,脸爆炸出一片红色,真是……有些鲜嫩。他只觉和楚婕接触的每一分皮肤都撒上了烧灼性的化学试剂,每一个细胞都尖叫着爆裂开来,他感到了一种尖锐的疼痛。他实在没有过和女性的亲密接触,一时不知道做什么。他唯有用尽所有的力气,把楚婕推开了。那一瞬间,他看到楚婕的身体一分分和他拉开距离,慢到他能够看到她发梢一点点划过空气留下的残影。这种剥离的感觉实在有点过于惊心动魄,他只得再将楚婕拉了回来,在他手臂上停留了,让那疼痛再次痛快地灼烧起来,好似才是正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