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盆里的火光跳跃,映在瞎眼老人皱巴巴的脸上,在这深夜里尤为恐怖。“你们这次去,是自己爬进了坟堆,小心有去无回。”
刘然立时接口道:“对对对,你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瞎眼老人缓缓抬起脸:“当时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你们自己找死,活人进墓,没那个命是出不来的。”
“那、那这个小兄弟呢?”
刘然指着我问道:“他说他自己是本地人,你偏偏又说山上没村子,难道他住在坟墓里面吗?”
“他?”
瞎眼老人尖锐地笑了起来:“你别跟他比,你是普通人,他啊,他是从小就生活在坟堆里面。”
“老人家,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有些不舒服。村子里虽然发生了很多古怪的事情,但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怎么到了瞎眼老人的嘴里我就成了一直住在坟堆里了。“金家小子你急什么,既然你把人带了下来,我自然也会遵守承诺告诉你事情的真相。”
瞎眼老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块乌黑的牌子,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上面似乎雕刻着几个字。“进来吧。”
他把牌子往前一递,我忍不住疑惑地看过去,只见刘然脸上闪过一丝怅然,身形一闪,不见了。与此同时牌子快速闪过一抹亮光。我忍不住问道:“老人家,他去哪了?”
瞎眼老人将黑牌子重新收了起来,挺直后背,隔着个烧火的铁盆看向我,明暗不定的火光在他脸上跳跃。“他去了哪里你以后自然会知道,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要跟我做交易吗?”
我气不打一处来。这话问的,我累死累活从山上跑了个来回,将刘然的尸体背了回来,现在你还来问我要不要做交易,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做!”
我斩钉截铁说了一句。瞎眼老人笑了起来,感觉得出来他此时应该心情不错,但是毫不客气地说一句,他笑起来比别人哭还要难看。“既然如此,让我好好想想,从哪里开始说起。”
他摆出了一副长谈的架势:“就从你们金家祖上开始吧。”
“古时有一位贵人惧死,以万金而求长生之法,有终南山方士现法,建活人墓以遮蔽阴司,然而,活人墓建成,贵人却困于墓中不见天日,天长日久之后,其守墓人渐渐围绕这活人墓形成村落。”
瞎眼老人一开口,就说出了这样一段有如话本故事开头一样的话。这句话好熟悉,当时李建刚在庙里不也说过这段话吗?“这,就是你们山陵村的来历,山陵山陵,山上的陵墓,除了你们这个活人墓守墓人后代形成的村子,又有哪个村子愿意叫这个名字呢。”
我没想到原来村子的名字从一开始就有着这样的含义。“那刘然他们要找的三陵村呢?”
瞎眼老人抬头看了眼身上,视线像是洞穿了茂密山林落在了不知名的远方,他用树枝拨了下燃烧的纸钱,说道:“三陵村就是你们山陵村,天长日久下难免会出现一些差错。”
所以刘然他们要找的,真的是我的村子。虽然早就有了猜测,但当这件事从瞎眼老人口中证实的时候,我还是产生了一丝惊讶。老人一眼看穿了我在想什么:“这三个人只是世界上一直在寻找活人墓的其中之一而已。”
从瞎眼老人的口中,我得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真相。原来在几百年前,终南山有方士金某,具体姓名已不可考,这个金某就是金家当时的族长。朝中有贵人想寻求长生不老,一代鬼才金某虽然没有找到能彻底长生的方法,却另辟蹊径,创造出借由蒙蔽阴司来达到延长寿命的办法。“你知道是金某想出了什么方法吗?”
老人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心思停下来拷问我。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老人家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刚才都说了,建活人墓遮蔽阴司。”
“不错不错。”
老人笑道。对于他的称赞,我非但没有感到高兴,反而觉得一阵匪夷所思。老人家的意思非常清楚,金家族长金某为了替贵人延续寿命,想出了建造活人墓来蒙蔽阴司。那村子里的活人墓算什么?也是在求长生?老人用树枝在石头上敲了两下,敲灭了顶端冒起的火星,继续往下说道:“墓葬墓葬,葬的都是死人,从来没听过能葬活人的,金家族长却替贵人打造了一处活人墓,只要贵人在墓里生活,就能与天同寿。”
我感到一阵荒谬:“在墓里生活跟坐牢有什么区别,就算真的长生不老,那也不过是等同无期徒刑。”
“你这么想,贵人却不这么想。”
老人又开始烧起了纸钱。“当活人墓造好之后,贵人便高高兴兴的带着妻子小妾仆人婢女住了进去,十年过去了,贵人在墓里有吃有喝,醉生梦死。”
“二十年过去了,有仆人婢女受不了整天困守在墓里的生活,私自跑了出来,据说他们见到太阳的那一刹那,全身皮肉都着了火,骨头在顷刻间化成了飞灰。”
“三十年,四十年过去了,所有给贵人建造活人墓的方士都做了守墓人,后代子孙渐渐在山脚下形成了一个村子,世世代代守着这里。”
“五十年过去了,所有的仆人婢女们都从墓里逃了出来,只剩下贵人还留在墓里面,他不敢出来,怕一见光就死,又不想再待在墓里面,就像你说的一样,那种生活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六十年过去了,贵人困于墓中不见天日,怨念逐渐加深,这地方本就是你们金家特意挑选出来的风水宝地,煞气成型,终于在某一个月圆之夜找上了你们金家。”
瞎眼老人说从那以后,村里多了一个传统,就是每隔一甲子献祭一个金家人以平息贵人的怨气。听到这里我蹭的站了起来:“这不公平!凭什么我金家要遭受这种磨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