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晋听了点点头回应说，看来你朱北国确实做过不少功课，这样吧，既然都来了，那就将就刚才的话题，一起聊聊南洋的港口开拓方案吧。对于是在顾晋的要求下，哥几个一边喝茶吃水果，一边继续听朱博士讲南洋的贸易历史和航线，朱北国引经据典，从元代旅行家汪大渊的《岛夷志》说起，一直聊到明末南洋的贸易形势，又说到南洋与东洋的贸易史，其中包括各南洋和东洋各地方的出产和贸易路线，朱北国大概讲述了一通后，又介绍说，在坐的各位，如今的这个世界，航运业务其实很单纯——当然了，严格来说应该是单纯而不简单。顾晋听了立刻发问：此话何解？朱答：所谓单纯，就是只跑自己的船，只卖自己的货——在这个历史时期，除了海上贸易非常发达的欧洲北海和地中海以外，专门的航运公司在世界其余地区尚未出现，南洋东洋更是如此，所以当今的海商，实际上是自产自销自运自贩，这跟旧世界的航运公司单纯跑运输业务相比有根本性的区别。顾晋听了默默点头，朱北国接着说，然而看似单纯的买卖并不简单，主要原因是这个时代的工商业不发达，配套服务设施几乎就是零，所以业务开拓比较难，一旦到达一个陌生的港口，所有都要从头开始，包括跟官府和地方行会打交道，如果没有介绍人，也就没有捷径进入当地的市场，也难以获得外界的帮助，这也是为什么欧洲人作为外来户很难在东方大开市场的原因之一，因此欧洲人最后不得不选择去一个荒凉的无主地——当然也必须是具备建设港口的交通要道上新建贸易据点，旧世界的许多著名的港口，比如马六甲、巴达维亚、帝汶岛的帝力、安汶岛的安汶港、南菲律宾的达沃等都是这样逐渐建立起来的，由于这些新建的港口基本不受当地土著王国的控制，受传统陈规陋习的影响小，贸易相对自由，法制相对清明，因此港口逐渐繁荣，有些港口甚至在短短数十年后，就取代了周围的传统贸易港，变成经济繁荣的海港城市，这样的例子在南洋地区比比皆是。朱北国说到这里，目光炯炯地看着大家说，所以对于我们而言，因为有技术优势，再加上产品优势，那么从竞争力的角度上看，我们应该比欧洲人更具备优势，由此得出一个结论——我们应该抢在欧洲人之前，占据南洋海域具有全局性重要战略意义的要点，比如马六甲，美娜多和嘉定——旧世界那个城市叫西贡，根据旧世界历史，不出五十年，西贡将成为安南第一大贸易港，另外，要尽快抵达一些具有区域性重要战略意义的港口，至少要在这些港口拥有贸易货栈，比如文莱和刚才我谈及的仰光、华富里、北大年等传统贸易港口、想要达成这些目标其实各并不困难，各位应该知道，我们的优势不仅在技术上，还有人脉方面，别忘了，我们有华人海商这个最重要的助力，所以说起开拓南洋和东洋的海上贸易，我们比更加陌生的欧洲人要相对容易得多。这时徐志也在旁边插话说，所以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除了固守住已有的航线和贸易伙伴外，无非是造更多的船，培训更多的船员，然后用各种手段，其中自然也包括武力，到更多的港口建立贸易站——事情就这么简单明了！李俊明也说，正因为我们商品的竞争力很强大，而且是创新性质的，所以必然引人注目，也会引人嫉恨，因此我们另外一个重要的关注点就是武装力量，如今的海面上，且别说海盗了，很多国家的正规海军也是变相的海盗，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所以我们今后的航运业务，是一手拿算盘一手拿枪的，很多生意是需要大炮才能搞到手的，比如那个闭关锁国的大清和日本……李俊明刚刚说到这里，旁边的徐志忽然兴奋起来，只见他站起身说，各位，如果我们率领着妮可号和几条骄傲级混合动力帆船开到江户的洋面，会不会把日本人吓得直哆嗦？然后会不会重演旧世界美国军舰黑帆开国的历史呢？朱北国回答说：很有可能，妮可号就算了，根本用不着，咱们把骄傲级帆船开几艘过去就可以了。一众年轻人立刻来了精神，然而另外一些人则暗自嗤之以鼻，因为这显然又是北上派的议论，然而一群妮可号上的年轻船员却有限兴奋，他们纷纷道：真的可以？我想在江户城建个别墅!笨蛋，好像应该是大阪吧？听说日本幕府如今非常保守呢……保守？咱不怕，咱们拳头硬！那样的话，我真能在江户建个公馆了……哼哼……别告诉我说你此时此刻正在打东洋妹子的主意！那有又怎样？这时顾船长咳嗽一声让会场里安静了一点，语气淡淡地说道：“根据我的了解，日本的幕府虽然保守，但是并不孤陋寡闻，一旦我们给日本人展示了实力和另外一个有别于儒教传统的文明，日本人变化是非常快的……”看到听众一脸问号的表情，朱北国微笑点头说，顾船长高见，然后在旁边赶紧补充说，说起日本幕府的保守，那当然是保守的，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建制派都是趋于保守的，毕竟这是利益使然嘛，但是，各位要明白，日本幕府可不是那个大清国朝廷，虽然两国都执行的是闭关锁国的政策——从表面上看，一个只在广州搞个十三洋行对外贸易，另一个只在长崎港外的小岛上跟外国人交易，但是要注意，日本幕府并不是真正的闭关，人家也睁着一只眼睛看世界呐！此话怎讲？人群里立刻有人发问。朱北国答：“现在的日本就很流行兰学，其内容基本上就是咱们那个旧世界的所谓西学，包括欧洲的哲学人文主义科学逻辑理性思维算数几何天文地理大地测量之类的一大堆学问，这些学问无论是形态还是内容，都跟传统儒学大相径庭，所以引起日本贵族阶层的强烈好奇心，其实那些东西基本是西方文艺复兴后从古希腊传承下来的东西，对此我倒是很感慨，这日本人的确是善于学习啊！要知道千年以来的过去，日本贵族们是一边学汉语一边读儒家经典的，如果某个贵族不会写汉字不会用汉语写诗词，都不好意思见客！因为那叫没文化！可是如今呐，贵族圈里流行一边学荷兰语一边读西方人文经典了！当然了，日本人也有自己的文化内核，说没有的那是故意矮化，当不得真。不过，日本人的善于学习，还表现在大名们的相互竞争上，听说长崎和鹿儿岛的大名们有一个叫《风说贴》的规定，要求凡是去长崎鹿儿岛贸易的外国船——如今大概只有汉人、荷兰人和葡萄牙人被允许上岛贸易，当然也不是很认真，主要原因是，日本人跟所有东亚民族一样，看欧洲人都是一个样子，分不清西方人的面相，也搞不大明白欧洲各国的区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