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孙祖寿开始生出些许担忧,派往各门的那些守将,能否领着麾下忠勇军将士,完成相应的换防事宜。倘若此事做不好的话,就依着当前这种态势。只怕他这个九门提督,能否继续当下去,都是两说的事情了。就在孙祖寿担忧忐忑之际,却见朱由检面露笑意,缓缓走来,“诸卿还真是够会替国朝分忧啊。”
对这帮跳出来的文官,表现出这般激动的反对之意,朱由检再明白不过了。无非就是触碰到他们紧绷着的弦了。倘若自己所设九门提督一职,是由文官出任的话。或许会有反对声,但绝不会像这般强烈!毕竟肉烂到自己锅里,那一切事情都好说……但是在‘文贵武贱’的政治生态下,在天子脚下出现一位深受天子信任的武将。来全权负责国都城防守备事,这事情就变得大发了。“一个个现在这般能说,那为何当初建虏进犯大明时,朕怎么没瞧见你们这般积极呢?”
朱由检面无表情道,“朕若没记错的话,先前大明蒙受此等浩劫与屈辱时。”
“甚至在朝中有一些大臣,还鼓动南迁一事吧?”
“合着在国朝有危险的时候,一个个都当起缩头乌龟,都学着明哲保身,恪守什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现在国朝的威胁解除了,一个个又都觉得自己行了?”
在朱由检没有决定御驾亲征前,建虏先后攻破大安口、龙井关的消息,传递到京城这边时。京城是怎样的一种状态,朱由检心里是一清二楚。倘若是哪个时候,大明就有九门提督,来全权负责京城守备事。那他也不至于向张维贤这个政客开出空头支票,以达到稳定京营,稳定京畿秩序的政治目的。朱由检这平静的回答,让跳出来的那些规劝文官,脑袋都纷纷低了下来。建虏绕道进犯大明的消息,传递过来的时候,整个京城上下人心惶惶,生怕建虏打到京城脚下。可是对他们来说,就算天子有意设九门提督一职。专管京城守备事,那也不能让武将出任此等要职!“陛下…”刘宗周走上前,眉宇间生出些许忧色。对朱由检拱手作揖,想要阐述一下自己的想法。“闭嘴。”
朱由检沉声喝道,“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也清楚你们心里都是怎么想的,但朕不想听。“不就是想说九门提督这等要职,不能有孙祖寿这等武将来担着吗?”
“觉得京城这等要地,将守备事交由孙祖寿执掌。”
“若出现什么差错,必然会影响到国朝安稳?”
“真是可笑!”
特设的九门提督一职,必须有孙祖寿来担着,谁来说都不好使,这关乎到之后的筹谋部署。在御驾亲征战胜进犯大明的建虏,凯旋归朝的大势下。他这个大明天子,若连这点决断权都没有,那以后还怎么统御大明?难不成要走先前的老路?靠猜忌心强,任性而为去罢免内阁、部堂级大臣。来一次次的短暂解决朝堂争斗,但换来的却是更为严重的问题?大明的天子,是他崇祯,不是朝中这帮文官,靠着祖制,靠着礼制,一次次来倒逼着他后退。将袁崇焕这般五花大绑大的竖起来,让迎驾的这帮大臣看到。不仅是为击碎袁崇焕文官的骄傲,也是朱由检砸向大明文官的一拳!“孙卿……”在一众人等错愕的注视下,朱由检神情冷峻的对孙祖寿说道。“臣在!”
孙祖寿忙抱拳应道。“随朕一同进城,若谁敢阻挠朕的九门提督,接管京城守备事,以谋逆论处。”
看着眼前这帮迎驾大臣,朱由检言语间透着杀意,这让所有人的脸色神情微变。“天子起驾!”
有朱由检的这般支持,孙祖寿底气足了不少、在不少人的注视下,孙祖寿挎刀而立,朗声喝道。孙祖寿出任九门提督一事,天子的态度是坚决的,是不容有任何置疑的。甚至在此之前,王洽、李邦华这些军机处前指的大臣、参赞,都不知道天子委任了孙祖寿,去出任什么九门提督一职。在凯旋归朝的背景下,朱由检悄无声息的做出安排,让孙祖寿率领忠勇军各部,全面接替京城各门守备事。甚至自始至终都没出现任何乱子,单单是这份魄力,就让不少人觉得心惊。御驾亲征的朱由检凯旋归朝,一上来就给迎驾大臣甩了手王炸。在大明极具名望的袁崇焕被抓了,还被天子定了性。有政治嗅觉的大臣,心里都清楚,接下来朱由检定要审袁崇焕一案,到时朝堂将掀起不小的风波。而孙祖寿因功出任九门提督,掌京城守备事,就更坚定那些大臣的猜想。建虏进犯大明的危机是解除了,但是天子却没有打算就此罢手。“周公,这是要出大事了啊。”
回到军机处的温体仁,眉头微蹙。看了眼王洽、李邦华他们几人,走到周延儒跟前,低声道,“听说了没有,袁崇焕被押进诏狱了。”
“竟有这等事?”
周延儒双眸微张,看向温体仁道,“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听闻这样的消息,周延儒觉得事情闹大了。只怕在天子的心中,对先前那帮捧袁崇焕的人,必然也要有所惩处。想想也对,此番大明遭受此等劫数,那建虏神不知鬼不觉的竟从辽前那边绕道进犯大明。若非天子英明神武,在局势动荡之际御驾亲征,还做出相应的部署。这一战要是大明没赢的话,谁能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周延儒真不敢向下去想。“我有一门生,他远房亲戚,是北镇抚司的小旗官。”
温体仁低声说道,“被天子缉拿的袁崇焕,在勇卫营的押解下秘密送至诏狱。”
“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被天子密召进宫。”
“……”周延儒脸色微变,下意识看向心神不宁的王洽、李邦华。心里却暗暗揣摩起来,天子打算用袁崇焕达到怎样的目的?“周公,这次韩爌、李标他们,只怕官算是当到头了。”
温体仁眉宇间生出几分激动,对周延儒说道,“早先他们在朝中那可是挺袁派,即便是那次袁崇焕矫诏擅杀毛文龙,在朝中引起不小的非议。”
“可最后还都是他们出面,才打消了天子的怀疑。”
“慎言。”
周延儒皱眉,“眼下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好好在军机处当差,把各项奏疏都准备好。”
多年来的斗争经验,心底的直觉告诉周延儒。接下来的朝堂,必然是要经历动荡!处在这样的局势下,他们所能做的事情,是当好各自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