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领旨!”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韩赞周、张彝宪作揖行礼。随后便向前走去,各自拿起一份奏疏,便朗声宣读起来。“户部浙江清吏司郎中,季科伟,经查于崇祯元年假借户部之名。偷印公函,向通州坐粮厅私送公函,盗取漕粮七万余石……”“户部河南清吏司郎中……”乾清宫的正殿内,韩赞周、张彝宪的声音回荡着。然他们所念的内容,却像是一把把重锤,砸在韩爌、毕自严、王洽等一众高官的心中。这些宣读的奏疏,所念到的内容,都标明有所查出处。甚至跟京通两处坐粮厅,所封存的案牍,形成照应!亏空的那些漕粮,被一笔笔的标明出来。甚至这些被抓的贪官污吏,名下有几处房产,有几处田产,那都强调的一清二楚。徐光启、孙居相双眸微张,相视一眼。他们的内心深处,犹如惊涛骇浪般涌动,他们都没有想到,锦衣卫查案的能力这般强。韩爌、毕自严、王洽、王在晋、黄立极等人,一个个神情凝重,陷入到沉思之中。而温体仁、周延儒、韩继思这些大臣,皆流露出各异的神情。此刻结伴前来乾清宫的众人,有震惊的,有暗松口气的,有难以置信的,有不可思议的……“够了,别再念下去了。”
朱由检冷厉的双眸,看向韩爌、毕自严这些人,冷冷道,“诸卿,听到这些查明的罪状,一个个心里是作何感想呢?一个京通贪污案,竟然牵扯到国朝内,这么多的大臣,吃着大明的皇粮,拿着朕给的俸禄。在其位却不谋其政,反一门心思的,想挖空大明社稷的根基。好啊。真是太好了啊。朕现在问问诸卿,叫锦衣卫大张旗鼓的,将这帮贪官污吏逮捕,押解到西市进行公审,有问题吗?没有问题!!”
朱由检那强压怒意的质问声,回荡在这乾清宫的正殿内。所聚的一众文官,一个个都低下了脑袋。“当然…你们也能质疑,这锦衣卫所查的罪状,都是他们罗织出来的,意图构陷大明的忠臣。”
朱由检一甩袍袖,冷然道,“这是你们的自由,也可以给朕扣上昏君的头衔,这些朕都能接受。非黑即白的事情,牵扯到朝堂后,那往往就是会变得这般复杂,毕竟这人嘛,谁还没有些人情世故呢?这大明社稷啊,还是叫它趁早亡了吧!”
“臣等有罪……”被朱由检这般架起来说,韩爌、毕自严这帮大臣,纷纷行跪拜之礼,向天子山呼起来。方才所宣读的罪状,皆是多层佐证下,才最终定下来的。加之锦衣卫先前在西市那边,所搞出的西市公审之事,叫韩爌他们心里都明白,这些都不是罗织的,都是事实啊。“你们哪里能有罪啊,有罪的是朕啊。”
朱由检俯瞰眼前这些大臣,自嘲道,“若非朕无德的话,那国朝上下,又怎会查出这么多的贪官污吏,硕鼠蛀虫啊。朕算是开了眼了。韩继思,朕要你都察院办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人群中的韩继思,听闻此言,心里一紧,忙挺身作揖道,“启禀陛下,皆已筹备妥当。”
“好,看来朕这个大明天子,说的话,还是管用的。”
朱由检负手而立,俯瞰众人,朗声道,“你们今日过来,朕知道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觉得锦衣卫所行践踏了大明的法纪,践踏了你们文官的尊严吗?京通贪污案一事,是三法司办事拖沓,朕才下旨,叫锦衣卫督办的。既然查明了真相,那该抓的贪官污吏,一个不留全都抓起来了。但是被抓的这些人,就是全部吗?不见得吧。自即日起,都察院在国朝上下,全面落实吏治新规。包括和吏部共掌京察和大计,谁若是胆敢阻挠,那朕就叫锦衣卫监察朝堂!”
朱由检所谋划的吏治新规,乃约束大明朝堂的紧箍咒,是日后掌握大义,杀贪官污吏的利器。故而都察院左都御史韩继思,在将一系列的奏疏,经通政司传递到御前,又转到内阁那边后,就在朝堂上引起风波。朝中不少的廷臣、大臣,包括六科的一些官员,多都纷纷反对此事,呈递奏疏抨击吏治新规。在司礼监的统计之下,仅仅提及违背祖制礼法这一项,就高达一百七十九处,大明的官场文化,算是叫这帮文官给玩明白了。‘这次要是不借着京通贪污案,将吏治新规在朝中推行起来,那以后更难办!’看着离去的韩爌等一众大臣,朱由检深邃的眼眸,闪烁着精芒,‘崇祯三年,将要遇到的问题不少。野心勃勃的建虏八旗,不消停的流寇势力,各地频生的灾害。仅仅是这些,若是大明没有约束的震慑,那官场只会继续乱下去,连带着整个大明,亦会持续的乱下去。’对现阶段的大明局势,朱由检心里很清楚,不给大明的文官戴上紧箍,那很多问题并不能得到实质解决。压力,不能叫他一人扛着。内阁也好,军机处也罢,甚至包括都察院。该赋予他们的权柄,朱由检不会死攥着,但拿到了这些权柄,那就要承受压力,就要替君分忧。文官群体给他施压,他就给韩爌他们施压……此次韩爌他们结伴来乾清宫,想要行规谏之事。说到底,他都是文官群体的一员。人终究不是活在真空下的,是有着各种关系傍身的,要是不来规谏的话,那名声就臭掉了……只可惜朱由检更技高一筹,不仅堵住了韩爌他们的嘴,还顺带用大势压迫着韩爌他们,承认要推行的吏治新规。要是不承认也成,那就叫锦衣卫负责吧!大明复杂的政治斗争,文官群体,勋戚群体,厂卫势力,内廷宦官等等,给予了朱由检太多能借势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