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卿啊,从都察院尊奉朕的旨意。明确派驻监察制度,修订完善京察大计制度,朕就一直在等卿家的奏疏。”
朱由检面露微笑,看着神态憔悴的韩继思,赞许道,“朕果真没有看错卿家,这些差事做的都不错。尤其是派驻监察制度的明确,这朝中的有司衙署,效率明显提高不少,朕心甚慰啊。包括李卿奉旨整肃山西官场,能揪出这般多贪官污吏。这其中亦有都察院一份功劳,这些朕都在心里记着呢。”
“为陛下分忧,乃臣之本分。”
韩继思闻言,忙作揖道,“不过陛下,在这些时日,都察院内部起了一些争执,认为派驻监察……”“起争执是正常的,朕相信韩卿,能平稳好都察院的局面。”
见韩继思向自己倒苦水,朱由检笑着打断道,“凡事总要有个适应过程,毕竟从结果上来看,吏治新规是好的。若是都察院这边,内部人手不够的话,可适当从六科那边,借调一些官员嘛。都言科道不分家,朕看六科那边,不少言官是很闲的。时下国朝这般艰巨,身为大明的臣子,就该多多为社稷分忧才是。”
韩继思,“……”朱由检所讲的这些话,在韩继思眼里看来,明显就是在耍无赖。虽说科道不分家,可实际上是两个体系。真要是借调的话,那岂不是全乱套了?六科那边的都给事中,一个个岂不指着鼻子骂自己?不过在朱由检看来,六科这个体系必须撤编,全都编进都察院内。不然言官御史闹腾起来,虽不能影响大局,但却能恶心死人。大明坏掉的是吏治,倘若这件事情做不好,就算再怎样积极谋改,所做的那些,都不过是在续命罢了。“这件事情,朕会颁一道旨意。”
见韩继思面色纠结起来,朱由检继续道,“不能说,一些大臣为社稷分忧,一些大臣却很清闲。若是这样的话,那叫做事的大臣,心里怎样想?六科这边,若是有什么不满,叫他们直接来找朕,朕来训斥,韩卿这边,要尽快拟一份章程来。”
韩继思眉头微蹙起来,听天子这般讲述,他知道这件事情,恐是要动真格的了。回想起明确派驻监察制度,修订京察大计制度,自己在朝引起的一些公愤,韩继思心里就有些发苦。虽说都察院的职权,在他的手里增强不少,可这背后得罪多少人,唯有他韩继思心里最清楚。“韩卿啊,先前山西那边贪腐的问题,算是给朕敲响了警钟。”
没有理会韩继思心里怎样想。朱由检撩了撩袍袖,语重心长道,“地方上的吏治,若是不能清平,那于国于民来讲,都不是好事。山西出现的问题,在其他地方,就不会出现?这件事情必须要重视,不然就算朝堂改变再多,可颁布到地方的政令,被阳奉阴违的对待,那大明还是不会变好。”
天子这是要巡察地方?韩继思脸色微变,心里有些慌神,想六科借调官员之事,他还没想好怎样妥善解决此事。现在又多出这等事情。这是要叫他架在火上烤啊。此前查一个山西官场,就查出那般多贪官污吏。现在一些地方,所赴任的地方官,还顶着暂代的头衔,若是做的不好,就打回原处。毕竟李邦华他们,查处不少的地方官,就算吏部这边,掌着大明官员的官帽子,想升迁调任那些官缺,也是很被动的。“这样吧,就辛苦韩卿一趟。”
朱由检想了想,开口道,“从都察院遴选一批御史,由韩卿亲自带队离京。在北直隶治下各府县,就民政,刑惩,盐政等多方面,展开相应的巡察。凡有问题的官员,要及时呈递弹劾奏疏。至于别的事宜,可着都察院其他大臣暂行。朕希望韩卿,能将此次巡察做好,为都察院以后常派地方巡察,奠定相应的基础。”
韩继思一愣,虽说他要离开京城,到北直隶治下各府县展开巡察,可棘手的六科借调官员一事,却能甩出手。若是这般的话,反而是后者对自己更有利。“臣遵旨!”
想到这里的韩继思,果断作揖道。死道友不死贫道,纵使是有几分本事的韩继思,也是秉持这样的想法。不过他哪里会知道,朱由检这般做是带着怎样的深意。“科道归一,巡察制度,这些都要逐步起势的。”
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检,回想起和韩继思所讲,双眼微眯,囔囔自语道,“不要想着贪多,就时下的大明,终究是贪多嚼不烂。三年不成,就五年,五年不成,就十年。只要瞄准这个目标,将实控的基本盘不断扩大,朕坚信等到了合适的机会,大明吏治必然能彻改!”
当初外有建虏进犯关内,内是朝堂混乱。迫于无奈之下,朱由检才频频亲自下场,跟文官群体一次次对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并非什么明智选择,怎奈朱由检别无选择。倘若一切沿着老路去走,那所面临的格局,就会更加混乱。就算他拥有先知先觉的优势,也无法力挽狂澜。现在想想,在原有时间线上,崇祯三年,肆虐陕西的流寇势力。突破重重壁垒,跑到山西那边,就是受崇祯二年建虏进犯关内所致。大批勤王救驾的边军,尤其是宣府镇、大同镇等地兵马,被拉到北直隶这边。可连粮饷都解决不了,那怎能不扎刺,不溃散呢?而恰恰是这等态势下,肆虐山陕的各部流寇势力,不断吸纳这批边军将士,才逐步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以至于最终突破山陕两地,开始在大明的治下流窜,最终形成一发不可收拾的格局。“皇爷,方正化呈递密奏。”
王德化匆匆走进东暖阁,捧着一份奏疏,作揖道。“呈上来。”
朱由检皱眉道。说起来,方正化和田尔耕带队,赶赴山东押解赈灾粮饷。这都过去多久了,却迟迟没有带队回归。现在方正化呈递密奏,看来是出事了。带着这种情绪,朱由检翻阅了密奏,可看着看着,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一旁的王承恩见状,心里咯噔起来。“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朱由检难掩怒意,怒拍御桉,厉声道,“这帮宗藩可恶至极,竟敢趁着地方生灾,做这等事情!真是皇明的好族裔啊!一个个生怕大明乱的还不厉害啊,好啊,真是太好了。这次朕要是不惩治尔等,那这大明皇帝,朕就不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