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真的是万幸啊。”
孙承宗双眼微眯,轻拍着女墙,神情感慨道,“天佑大明啊,陛下英明神武。提出的泛辽东战略,逐步扭转这一被动局面,让我大明能离开先前的泥潭,不再陷入到建虏八旗的节奏下。从擢授刘兴祚出任东江镇总兵官以来,我大明才算在辽地这个地界。真正意义上在对战建虏这一战略层面上,开始逐步实现以己之长、攻敌之短的优势。这才让过去所生的弊政和隐患,被一个个精准铲除掉。并且在逐步扩大这种优势,让我们大明在辽地开始站稳脚跟。”
“督师今日有这般多的感慨,是因为撤卫设府一事,彻底落实下来吗?”
见孙承宗这般感慨,茅元仪面露疑惑道。“不错!”
孙承宗重重的点头道,“事实证明正在逐步崩坏的卫所制,已不适合在辽东这个地界存在了。毕竟单一的权力构架,不能满足于很多现实的需求。陛下的决断是英明的。倘若先前辽西被收复回来时,没有陛下乾纲独断所下密诏。命我等寻找合适契机,逐步实现撤卫设府,那就绝不会有今日的辽西。建虏八旗先丢辽西,再丢辽南,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一种必然的趋势,在对战建虏这场战役下,我大明肯定能取得最终胜利。”
让辽东督师孙承宗这般激动、这般高兴的原因,在于大明所实控的辽地疆域,已实现全面的撤卫设府。一批从各地赈灾行署所遴选的才俊,被安排到所设府县治下任职。就当前所取得的成就,已让辽东督师府可以实现部分自给自足。而无需什么事情,都需朝廷调拨粮饷才能解决,这对今后平叛建虏起到极为重要的作用。大明是中央集权的大一统王朝,不管是在什么时期,都是这一特性,哪怕是期间经历众多叛乱,都没有影响到这一特性。这是大明问鼎神州的根脉所在。只不过相较于明初时期,朱由检所处的时期,很多支撑王朝统治的梁柱,都被啃食的歪掉了。比如赋役制度,比如军队制度。皇帝想集权,构建没有贵族特权的集权统治,明确各级权力承载,以确保皇权是最大的。文官想分权,构建限制皇权无序的集权统治,明确各级权力承载,以确保皇权能被制约。皇帝的确是会出错,毕竟皇帝也是人,不过一旦出错的话,就会对大明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土木堡之变。此役的战略错误,导致大明损失了无数精锐之士,折损了大批文武。特别是一批能打的武将勋臣,纵使最后没让大明社稷倾覆,可是也造成大明的权力构架出现倾斜。皇帝会出错,难道文臣就不会出错?大明的文官群体,从来都不是单独的个体!在他们背后代表着一个个群体,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使得先前很多好决策,好方针,最后都演变成利己的东西,坑害着大明的统治根基。特别是那句祖制不可违,每每叫朱由检听见以后,那心里都是厌恶极了,这本该是规谏天子的话,却渐渐的变了味道。什么祖制不可违,那分明是利益不可违。朱由检就是想要打破这一格局,不想让大明循规蹈矩下去,就是要让大明不断地调整国策。没有一成不变的国策,就算是再厉害的人,再高瞻远瞩的人,都不可能站在前人的角度,去预判后人的发展。思想才是最重要的。“这个毕自严啊,总是要在较为特殊的时期,才选择做出他觉得对的事情。”
朱由检倚靠在龙椅上,御览着所拿奏疏,笑着摇起头来。“就毕卿所呈奏疏,要打击私盐,清查盐场和灶户等事,内阁那边是什么反应?只怕反响很激烈吧?”
“陛下英明。”
内务府总管大臣钱肃乐,神情严肃的作揖行礼道,“当前山东和江南诸省,受那两个要案的影响,地方肯定是不安稳的。更别提新生的宁夏叛乱,让朝廷出动京营前去平叛,求稳,是现阶段朝廷所需要着重去做的事情。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毕阁老却呈递这等奏疏,想打击私盐、清查盐场和灶户等事,这在内阁引起很大的争议和分歧。甚至据臣所知晓的情况,韩元辅、温阁老他们,都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不过温阁老要更温和一些。”
“你是怎么看的?”
朱由检放下手中奏疏,看向钱肃乐说道,“你觉得毕卿所提盐税整顿,对于国朝而言,究竟是利大于弊呢?还是弊大于利呢?”
“启禀陛下,臣以为是利大于弊。”
钱肃乐作揖再拜道,“尽管说毕阁老所呈奏疏,是比较特殊的士气,不管是衍圣公府一案,亦或是江南刺杀一案,至今都还没有一桩明确下来。这两件要案的出现,在朝野间的反响很大。且毕阁老所提盐税整顿,涉及最重的恰恰又是山东和江南诸省,朝廷若真想做好这件事情,那必然会在地方引起一些风波。可纵使是这般,依着臣之愚见,有些事情终究不破不立,涉及盐政所存弊政,都是较长时间堆积下形成的。倘若不这般推行起来,那问题只会越堆越多,这直接产生的影响,就是朝廷每年所征盐税会连年递减。”
“你能这样想,朕很欣慰。”
朱由检赞许的点头道,“这件事情想要推行起来,的确是不容易的事情,不过就算是再难,也要逐步的推行起来。内阁想争论此事,那就让他们争论吧。朕相信毕卿的能力,也相信毕卿的手段,更相信国朝上下,有很多像毕卿这样的大明栋梁在。”
朱由检所筹设的内务府,存在着一个任何人都不知晓的根底,那就是所聚拢的内务府职官,多数都是原有时间线上的抗清英雄。钱肃乐是,李长祥是,张肯堂是,黄道周是……太多太多这样的俊才,通过朱由检的意志,聚拢在内务府这一权力构架下。这使得他们在京城,在大明各地,在赈灾行署做着事情。过去抗清。现在抗权!抗什么权?一切不法之特权!权力倘若失去了制约,那就不能称之为权力,而是一种作恶的工具。朱由检就是要用他的方式,来逐步给权力套上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