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到官府的大老爷们说,只要大伙儿一路往南,就会有饭吃的时候无数的饥民们怀揣着让家人活下去的希望,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行程。从南阳府通往襄阳府的路途上,每天都有大量衣不蔽体、形容枯槁的灾民们慢慢向前移动着。前进的路途中,很多人走着走着便倒在路边再也没有起来。在亲人们的嚎哭声中,其他人看都不看一眼,神情麻木地继续前行。绝大多数人对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几乎所有人的心里只想着自己如何能够活下去。乱世中人不如狗,为了给逝者一个体面,官府雇佣的青壮们推着车子。收容着沿途的尸体,在装满一车后找个无人处点火焚烧、埋掉。很少有人会对此提出异议。火葬又如何?总强过被遗弃荒郊、落入野狗腹中为好。就是在这样的大前提下,移民的速度和人数才在一年中达到了五十余万人。先期到达的灾民首先要在当地官府的安排下,在工部官员们勘察好的地方修房建屋,水源不足的地方还要由打井队在划设的村落中打出饮水井。工部官员们勘察的安置点,大多数是依靠着当地原住民的村落划定的。这样就省却了诸多繁杂的事项,再加上移民们对栖身之所并无苛求,所以整个移民们的安置工作进展极为迅速。尽管移民工作取得了不小的进展。但朱由检仍然下令,加快移民步伐,争取尽快早日完成这项重要任务,彻底消除流民聚集带来的不稳定因素。在强调完移民工程的重要性和紧迫性后,朱由检又提出了一个让众臣耳目一新的计划。“诸卿,以农为本是历朝历代都放在首位之大事,此事已是毫无争议。但朕却以为,重农并非仅仅是种田,粮食也只是农事中最重之一环而已。林、牧、渔、油此四业亦是农事重要组成,在鼓励农户开荒种田之余,上述四业亦当作为大事来抓!”
朱由检的这番话让殿内众臣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感觉。因为在他们的认知当中,农事就是农桑,种田植桑就是自古以来农事的两个最为重要的方面。林业勉强还能理解,牧业应该是养牛骡驴等大型牲畜代替人力耕田。渔业?打鱼的渔夫撒网捕鱼尝个新鲜,怎么成了业?油不就是菜油灯油吗?怎么上升到了业的高度?“启禀圣上,圣上适才所提四业令人有耳目一新之感。且将此等类与农桑列为一体,臣等虽略有所得,但深究起来仍有懵懂之惑。圣上能否就此事详解一番,以解臣等之惑?”
本着不耻下问、在合适的时间和场合提出合适问题的原则。老温在观察到众臣脸上疑惑的表情后,起身行礼发问道。“首辅且坐,朕所提新四业其实与所有人都有着密切之关联。也是朕深思之后想到之策略,今日当与诸卿共同探讨一番。”
朱由检笑着让温体仁坐下后,开始发表对四业这个概念的论述。“众所周知,衣食住行乃人之根本需求。而其中,食为根本。食之一字包涵甚广,于生民来讲,可引申为日常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朕与诸卿皆衣食无忧之人,平常饮用虽不致奢侈无度,但却亦是应有尽有。除却米菜之外,凡牛羊猪鸡鸭之类肉食当是餐桌不可或缺之物。可诸卿平时亦当有所觉,只要肉食等诸多荤腥之物食用一多,则粮米之费大减,身体也能长久处于饱腹之况。由此可见,肉食供应充足下,粮米所用便会减少。”
殿内诸臣对朱由检的这番言论并不感到新奇,因为这也算是生活常识,并不足为奇。“圣上所言之牧业便是于此相关?若是大明境内畜类多多,以此来补粮米之不足,臣等对此倒是并无异议。不过臣以为,耕牛向为历朝禁止屠宰之物,故此牛已是排出。而羊之放牧向以陕西河南两省农户为多,在当下连年大旱、众多流民食不果腹之境下,想要大力推广似是力有未逮。而家豬虽是易于饲养,但据臣所知,若想使其膘肥体壮。则需用粮食喂食,现今人均糊口尚且不保,恐是无法推之……”侯恂起身施礼后,接着朱由检的话题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和看法。他这番论断有理有据,殿内众臣大多点头表示赞同之意。“侯卿之论朕岂能不知?卿之所言实为当下现状,但与朕之所图并不冲突。朕欲大兴牧业,亦非急于求成,而是要使诸卿及各地官府将此事作为重要事务予以考量。在促进辖区内开荒拓田之后,有余力发展畜牧业,从而加快解决广大黎民温饱问题。与开荒种田需要青壮劳力不同,饲养放牧猪羊鸡鸭不需要占用更多劳力,老弱妇孺皆可从之。一旦在官府引导扶持下,于北境推广开来。多则三五年,少则一两载,北境数千万黎民于粮米之需求便可大幅减少。而省下之粮米又可喂猪养鸡,如此循环往复,温饱之事亦不再难求。”
在朱由检所处的后世,这种良性循环早已实现。由于肉蛋奶等副食供应量充足,人们对粮食的需求量大大降低。原先那种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情景几乎绝迹,正常人一顿饭只吃一个馒头或一碗米饭便已饱腹。哪像现在整个缺少油水的时代,由于日常难见荤腥,这个时代的人食量大得惊人。若是敞开肚子吃的话,一个青壮一顿饭吃一斤面也不一定吃的饱,这在后世简直是不可思议……众臣对朱由检的言论持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毕竟皇帝说的也在理,喂养家畜之事老弱妇孺能干的了,与种田产粮并不冲突,只是最终能取得何种成效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