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辰时,郑芝龙和郑芝豹带着各自的随从护卫赶到了鸿源居,准备听候邹维琏传达朱由检的旨意。邹维琏一行把整个鸿源居全部包了下来,前店后院的客栈门前有八名挎着长刀的护卫值哨警戒,在看到郑家兄弟俩带着一队护卫到来后,值哨的一名小旗很有礼貌的对郑芝龙抱拳行礼后转身进去通禀,片刻之后从客栈内行出,肃手邀请郑家兄弟入内请见,那些护卫们自然被留在了客栈外等候。邹维琏单独住在带着花园的一座院落内,月门处有四名带械护卫警戒着,看到郑家兄弟到来后,四人齐齐抱拳行礼,然后任由二人进入院内。“部堂可在?飞黄携弟芝豹前来拜见!”
走进院子后,郑芝龙冲着门扇大开的正屋抱拳拱手大声禀告道,随即屋里传来邹维琏热情的声音应,“二位快快请进!”
本来按照郑芝龙现在的伯爵身份,在与文官武将相见时是不用行礼的,但一来邹维琏现在是钦差身份,代表的是皇帝;二来郑芝龙毕竟出身草莽,虽然这两年一直处处以大明勋贵自居,但短时间内还没法养成那种天然的贵气,所以这才进来便习惯性的行礼。“飞黄,咱们又见面了,呵呵!老夫本该出门相应才是,但碍于现下之身份,故而只能于屋内等候。二位且坐,今日并无外人,不管今日所谈为何,也绝不会有他人所知!来人,上茶!”
看到屋内只有依旧是一身道袍的邹维琏一人,郑芝龙微微怔了一下,随后与郑芝豹一道笑着抱拳还礼道,“部堂此前为飞黄之上官,此次又是口含天宪而来,飞黄岂能失礼!”
邹维琏笑着肃手请二人坐下,随后自己坐在了郑家兄弟的对面,一名邹家老仆过来给三人倒上茶水后,转身出了屋门,并随手将房门闭了过来。“飞黄,芝豹,老夫此次奉旨南下,除却昨夜所讲移民之事之外,还有一事与靖海伯府相关。呵呵,相信以飞黄之聪慧,定是已然猜到老夫所为何来。老夫临行前曾入宫陛见,圣上对此有过专门交代,言明此事关系到我皇明将来是否能奋发崛起,也关系到无数人之切身利益,故而最终最好能有个皆大欢喜之局面。若是靖海伯府于其中感觉艰难,那朝廷自不会使靖海伯难做,一切皆要靖海伯自愿才好。”
双方坐定后,邹维琏请茶之后啜饮一口,放下茶杯,目视对面的郑家兄弟,笑着把今天的话题抛了出来。“部堂,飞黄于座下聆听教诲多年,故而言谈间可能稍显直接,有不当处还望部堂海涵。以飞黄之愚钝,只能猜到部堂此来是为开海一事,但圣意究竟为何,是以天津港口为例,还是另有新思?飞黄思来想去却实是无处猜想,故还请部堂明示,以免误圣上之大计!”
郑芝龙稍稍思忖一下后,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既然如此,那老夫便开门见山了。圣上之意,开海确当以天津码头为例,户部遣官吏于各处港口收取相关税费,以此充实太仓,用以哺育天下万民,此其一也。其二,圣上欲重建大明水师舰队,并将之命名为海军,福建泉州为南海舰队之所在地,首任海军提督为靖海伯府所出。其三,与荷兰国合作建设船厂,借其造作之长,助我大明海军早日成军,以防将来海上之敌。圣上深知靖海伯府起自与海上,并于其中获利匪浅,而由于所征之税全部归于朝廷,靖海伯府上恐会损失不小,故决意凡靖海伯府名下之商船全部免征,但此事不得外传。这便是老夫此次南下之主责,成与不成当以靖海伯之念为准。至于靖海伯升为靖海侯一事,圣上已有所嘱,只要靖海伯答应上述条件,那随后宫中会将丹书铁券及圣上亲书侯府牌匾送达泉州,从此靖海侯将成为大明有数之顶尖勋贵,若靖海侯无意北迁京师,那圣上会特准靖海侯世代镇守大明东南沿海;若靖海侯意欲京师,圣上会钦赐豪宅以候。此间之利益到底如何取舍,就看飞黄如何抉择了。”
邹维琏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大通之后,口舌有些发干,随即端起热茶小口啜饮起来,顺便给郑家兄弟留下了思考的时间。邹维琏当然知道锦衣缇骑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但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看到这幕悲剧在自己眼前发生。他心里清楚的很,只要郑芝龙等人被朝廷剿杀,那东南沿海将会陷入动荡之中,十几万海寇会重新形成无数大小不等的海盗群体,在群龙无首的状况下相互厮杀,直到朝廷重新招安为止。皇帝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把郑芝龙等主要头目干掉之后,剩下的海寇人数虽多,但很难再出现如同郑家这样称霸东南沿海的巨寇,只要以高官厚禄拉拢一批,利用他们去攻杀其余不愿招安的海寇。而在这个过程中,大明自己的海军也会逐渐形成战斗力,到那个时候,大明的海面上再不会有不听号令的海上诸侯了。当然了,这种局面是皇帝不愿看到的,那样开海的大计就会成为泡影,太仓丰盈的日子将会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