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文人真他娘的蔫坏!自己拿不下的事,非得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拿老子当枪使!这老小子是看准了老子这回吃了大挂落,此回行事肯定是无所顾忌,这才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往老子这个筐里装!我呸!也罢,既然是将功补过,那此次索性牵连更多些。表功之时也更能让宫里和卫中高看一眼,也送个顺势人情出去好了!”
段利用一边思忖一边点头,拍胸脯打包票表示肯定不会放过这些害群之马,此次会把可疑之人一网打尽,还南京一个朗朗乾坤。只是办案的校尉们风餐露宿,着实辛苦,你看你们南京府衙能不能拿出些许津贴予以补偿一下?冯友明虽然作风务实,但在官场多年,也不是个傻子,听到段利用的一番表态后当即表示,南京府衙自会拿出相应报酬慰问亲军上下,不使亲军校尉们白白出力。作为死对头的文臣集团和厂卫,居然在这个时刻难得的有了配合与默契,这种场景可是许久未曾见到了。段利用快步穿过血迹斑斑的官驿前院,带着几名护卫出了大门,招呼过一名百户了吩咐几句,那名百户随即集合手下校尉,打着火把直奔谢启光府邸而去。凌晨寅时左右,天际边已是微微亮起,南京城内大街小巷到处可以看到手持各种兵刃的官军身影,但大部分仍在熟睡中的市民对此却是毫不知晓。为了表现出对所有事情毫不知情的样子,谢启光在昨日天色未暗时便下令关闭宅门。并吩咐下去,所有府内之人一律不得外出,随后在酉时便上床入寝,但因患得患失的缘故,直到亥时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并在天色未亮时便醒了过来。谢家府邸距离官驿七八里之外,昨夜的铳声并未传到此处,因睡眠不足而略显憔悴的谢启光披衣坐起。和衣睡在外间的婢女耳目灵性的很,听到里间有动静后随即翻身下床,点亮烛火后来到门口轻声询问一句。谢启光轻嗯一声,容貌秀丽地婢女手端蜡烛轻轻推开房门进来,随后开始伺候着自家老爷去屏风后面解手。完事之后再将木制马桶提到屋门外,再次回到里间服侍着谢启光穿靴更衣,此时谢启光的老妻犹自酣睡不止。“自己还是太过于谨慎了!应该吩咐田雄他们,事成之后尽速遣人来府上报信,省得自己一直提心吊胆的!此时的卢象升首级应该被砍下来了吧?那个赵之用和冯友明怕不是也已横尸当场?待天亮得信后,自己便会在一众官绅们的推举下,主持南京大局了!首先要做的便是六百里加急呈报北京,将此骇人听闻之事报上去。顺便在请求彻查此案的同时,将引发惨案之原由讲清楚,联名力谏,请求即刻废止新政,以免将来再次发生此等悲剧。南京这帮勋贵既是装聋作哑,那今后便休想再从江南拿到好处!要上本朝廷,就说某些勋贵阴蓄兵甲、为祸地方,叫朝廷把他们那些家将给废掉,成为没了爪牙的老虎,将来还不是任由地方拿捏!”
想到这里,谢启光暗自点头,对自己的深谋远虑佩服不已。似是有脚步声传来,听上去还不止一人。没等谢启光醒过味来,脚步声先是停顿一下,随后朝着他这间亮着灯光的屋子而来。紧接着,外间紧闭的屋门被人一脚踹开,一股寒风瞬间把屋内的暖气全都带走,同时也让谢启光的心如坠冰窟一般。“谢启光?!”
就着屋内点亮的烛火,一名身穿蓝色罩甲的年轻百户目带不屑直视谢启光开口问道。“你等……你等是何人!?”
谢启光勉强维持着身子没有瘫倒,在被惊醒老妻的尖叫声中哆哆嗦嗦地回道。“拿了!带去前边审问!”
那名百户一声令下,两名校尉扑上前去将谢启光捆了起来。没用多少时间,在锦衣卫惯用的手段还没使出几次,受刑不过的谢启光便将王铎等人供了出来。很快,这份主要幕后者的名单便传到卢象升手中,随着天色逐渐亮起,在官军的配合下,锦衣卫开始挨个府邸拿人。等到天光大亮后,王铎、徐文渊、唐世济、潘世良等主谋全都被擒拿归案,校尉们开始对他们的家产进行查抄。等到卯时,各衙门的衙差全部上值后,近三千名官军在衙差的配合下大索全城,对昨夜潜逃的贼人进行了地毯式搜索。经过一天的搜查,绝大部分贼人被拿获,只有田雄等寥寥数人逃出了生天。卢象升与赵之用、冯友明的联名奏本也以六百里加急地形式发往了京城,南京城很快便会面临着一场百年未有的腥风血雨。就在江南一带乱象分呈时,千里之外的京师已是进入到了一年中最为热闹的忙年时节。南北两城的各大市场到处人头攒动,各种各样的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中间夹杂着孩童的嬉笑声、吵闹声,大人们的呵斥声、叫骂声,熟人之间碰面的问好声、大笑声,空气中飘荡着各色食物诱人的香气。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地笑容,轻松自然的神态下,一张张面孔是如此的生动,再也不复数年前那种愁眉苦脸、焦虑不安,甚或是麻木不仁的神情。不管成人还是孩童,妇人还是老翁,手中怀里都是大包袱小提留,拿着买来的各色各样商品或食物。或是驻足与商铺摊位前,或是缓步移步中逡巡着,看看有没有适合自家的物资。只要看到自家需要的,就会拼命往人群里挤过去,好像生怕晚了就卖光了一样。有圣君在位,这日子是眼见得越来越好了,每个人都从自家日常的吃穿用度中切实感受的到,这其中尤以军器监和将作局的工匠们最有体验。就拿各家的住所来说吧,先不说整修过后铺上了青石板的街巷,洁净的让人心情舒爽已极,就看看自己的住所吧,那可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原先匠户们居住的大多是土坯搭起的房舍,只有极少数有额外收入的人家才盖的起青砖房屋,屋顶也有黑灰色的瓦片覆盖,可是现在呢?原先的土坯房子早就踪影全无,几年来,手头的银钱日见丰厚的情况下。所有匠户家庭都把旧屋子翻盖一新,都是清一色的青砖垒就,少数收入特别高的则是全木打造,已经向那些大老爷们的宅邸看齐了。以往谁家不是男女老少都穿着打着补丁的衣衫?谁家的孩子在大冬天不是光着脚穿着露脚趾头的鞋子在街上玩耍?足衣?那可是大户人家才能享用到的物事来,穷人家连衣衫都穿不起,哪有余钱做双袜子?以前谁家不是人人面带菜色、面黄肌瘦、眼神麻木、满脸愁苦之色?有多少汉子打了一辈子光棍?众多匠户家,有几个识字读书的?现在呢?男女老少哪个不是穿戴干净整齐?哪一个不得备着两三双鞋靴?谁还一年四季只穿一双?更重要的是,在吃穿不愁的情况下,自家孩子,甚至是大人,能有机会读书认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