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盏酒还未喝完,头脑一直保持着清醒的状态。他跟田一农一样,也是猜测范英云是打算让他二人在新政上松松手,以减少自家的损失。但此事他可是绝不会掺和的,这可是关系到自家前程的问题,其他事都好说,这件事暗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嗨,县尊、文成,你二人可是误会了。范某虽是家有不少田地,一年两季下来可获几千石粮食,可算起来也不过是一千余两银子的收入,拿出三成上缴赋税,也不过是几百两银子而已。范某家虽不算豪富,但也不差这几百两。再说县尊与范某相处可是有些年头了,我平时为人是何样子,县尊还不是知根知底?二位放心,朝廷新政于国有利,我岂能会如此不识大体?”
范英云笑着拿起酒坛,一边给两人续满酒一边开口解释道。田一农与崔世生对视一眼后,都是相继点头认可了范英云的说法。范英云虽是颇有家产,那可都是数代经营积累下来的,范家在卫护县落户已有一百多年,在本地向来是名声极好的良善之家,从无欺男霸女的事情传出。范英云数年间更是拿出大量的粮米赈济灾民,替当地官府减轻了很大的压力。加上工作勤勉尽职,为人皇明商会豪爽,这才有了前任知县与现任田一农、崔世生在吏部考评时的大力推荐。卫护县在大量流民安置过来之前,由于地广人稀、各种几处设施落后的缘故。每年上缴朝廷的赋税向来很少,所以一直被列为了下县,到此任职基本上意味着仕途会比较暗淡。但随着崇祯四年起,大量的流民被迁移了过来,朝廷的各种款项如同流水般涌了过来,清闲了百余年的县衙中人不自觉的便被卷进了这场大变革的浪潮当中。在高薪养吏、御史和锦衣校尉轮番督促和监视下,整个县衙从知县到衙差们每个人都是从早忙到晚。整日奔波于流民安置、按人头发放口粮和各种农具、带领民众打井修渠、开荒拓田这一系列繁杂的事物中去。随着各种利民举措的落实到位,原本一直不引人关注的卫护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是整个县的人口和田地剧增,而且因为原住民们也从中受益的缘故,粮食连年增产。使得卫护县每年上缴的赋税翻了几倍,这才有了多少年都是平级调动的卫护县知县有了升迁的喜事。这次士绅一体纳粮新政实施,对于卫护县来说压力并不大。原因很简单,整个县里并没有几家像样的大户,范家这种两千多亩地的已经算是数得着的人家了。就在数日前,田一农特地将县里的大户们召集起来,向他们宣示了朝廷的新政,并将南京某些蓄意对抗朝廷之人的下场告知众人。结果不出意外,虽说心里十分抵触,但却被南京事件吓破胆子的这十几名士绅们都是当场表示一定遵从朝廷章程。按时足额缴纳赋税,绝不会给官府添乱。有了大户们的表态,今天又有范英云刚才的说法,田一农和崔世生便彻底放下心来了。“县尊,你品酒多年,觉着这新酒如何?若是放到市面上,会不会广受欢迎?”
范英云端起酒盏来向田、崔二人做了个请的动作后小酌一口,一种晕晕乎乎、舒坦之极的感觉在心里荡漾开来。“此酒不知是如何酿造,畅饮之后方觉,此前所饮之酒如糟糠一般。若是市面上售卖,那定是于我西北之境畅销无疑。”
田一农啜饮一口后,眯缝着眼睛回味一番,手捋胡须毫不掩饰地赞叹道。“老范,莫不是你有何门道能大批购的此酒,想要在西北行销?真要如此的话,你可会大发其财啊。到时说不得县尊跟我要日日来你府上吃大户了,你可莫要嫌弃我吗,哈哈!”
崔世生笑着打趣道。“我哪有如此门道,不过要是县尊与文成愿来,我可是高兴还来不及呢。县尊、文成,不知您二位想过没有,将来我等之前程究竟如何?不瞒二位,我现下之时也是暗自思量过,现今咱大明之形势可是两百年来未曾有过。圣上数年来颁行之种种举措,都可谓是前无古人之举。当此情形下,我等须得认清形势,紧紧跟随才可,否则若想出头可是不易!”
范英云双颊微微泛起红晕,一双眼睛却是更加的明亮。“老范有何想法照实将便是,既是做官,就无须忌讳谈及前程,听你之言,莫不是有何妙计不可?”
听到事关前程,田一农顿时打起了精神。他身子稍微前倾,盯着范英云催促道,一旁地崔世生也是一脸的关切之状。田一农本来已经熄了仕途上进的心思,只想着能走通门路,平级调到条件更好的地方享几年福,然后递本致仕就好了。没想到这几年形势突然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只要政绩出众,往上一步竟然并不是遥不可及的奢望,这让他本来冰凉的心重又变得火热起来。看范英云的说法,应该是想到了什么新奇出众的点子,若真是靠谱那就好了。“县尊、文成,我想过,若是单指着将来移民新垦田地缴纳赋税引发朝堂重臣关注。然后再据此打开我等升迁门路,恐怕是远远不够!你们想,数年来,我等费尽心力所做之事,整个平凉府下辖各州县官府都是一样在做。且有几个靠着大河、占据地利之优的州县比我等做的还要好上许多,将来因功升迁,也是他人走在我等前面。我仔细考量过,要想着干出更大之政绩,咱们不能单靠着田亩所出。还得有其他产业来增加缴纳赋税之额度,若是上缴够多,那不想升迁都难了!可咱这卫护县几乎未有工坊,想要生财,就得想法子。而这新酒就是最佳之途径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