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下了点小雪,清晨气温又降了几度,几个顽童在雪地里争相追逐,玩着炮仗。忽远忽近的鞭炮声让村子里充满了年味。秦柏匆匆吃了早饭,安顿好家里的琐事便赶往村委会的办公室。路过田里的枯井时,见吕辽和几个轮值警察在警戒线外聊着天。“爸,外头冷,你早点回屋歇着。”
“哦,好!”
因为怕吕辽话多说漏了嘴,秦柏劝了一句。可吕辽只是敷衍了一下,秦柏无奈,也只好随他去了,还好吕辽也不是个没有分寸的人。到了村委会时,满脸通红的葛彪已经在办公室坐着了。秦柏很诧异,因为葛彪往常可是个日不上三竿不到班的人。秦柏客气打招呼:“书记,今天起那么早啊?”
“不是起得早,是睡不着啊。”
葛彪一张口,一阵刺鼻的酒味直往秦柏的鼻孔里钻,显然昨晚喝了不少。秦柏仍然赔笑道:“书记有事啊?”
葛彪把脚翘在了办公桌上,挥挥手示意秦柏关上门说话。“秦柏,说实话,我觉得你这个年轻人挺好的,踏实能干,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怪事老被你们家遇上呢?先是你掉进井里,招惹出来一堆是非,昨天你岳父又在井里发现一个死人,你们竟然没有先告诉我,而是直接打了120?我知道的时候全村都已经传开了,你让我这个书记的工作很难做啊,你知道吗?”
秦柏明白葛彪的意思,他只能含糊推诿说:“书记,对不起啊。我岳父当时以为那个人跟我一样是失足掉进井里的,想着他还活着,所以才打了120。”
葛彪醉醺醺地摆摆手,并不想听秦柏解释。“事情过去了就算了,但以后有什么事,必须先让我知道。明白了吗?年轻人要慎言,祸从口出的道理不用我教了吧。”
葛彪这话已经无异于警告了,秦柏忙说:“我知道了。”
“嗯,明白就好,”葛彪把腿从桌子上放了下来,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边走边叮嘱,“早晨镇政府给我打了电话,说上午要来个记者采访我们村的生态公园,我跟孙老板那边打过招呼了,你回头领着人家去转转。我昨晚喝了酒,怕影响不好,就不陪同了。”
“哎,好。”
秦柏想上前搀扶葛彪,却被他甩开了。“不用扶我!我能走!我要让孙家父子看看,我是不是能干大事的人!哦,对了!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
葛彪指了指秦柏的柜子,笑着说,“我给你带了一份土特产,放你柜子里了。再过几个月,你媳妇就该生了吧,回头找个好医院,嘿嘿。”
葛彪摇摇晃晃地离开后,秦柏好奇地打开柜子,柜子里是一个纸袋,里面竟装满了钱!整整十万!秦柏忙拉上了窗帘,锁上了门,他捧着钱袋,手开始发抖。半小时后,一辆印着“A市晚报”字样的车停在了村委会门口,向庭安从车上下来。他戴着眼镜,穿着棕色马甲,脖子上挂了一个相机,样子颇有些滑稽。向庭安扭了扭脖子,心想:给我找的这衣服也太小了,记者里就没有体格壮一点的吗?走进村委会后,一位办事员上前问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向庭安掏出记者证,说:“您好,我是A市晚报的记者,这不是快过年了嘛,报社准备出个专题,展现一下我们农村的新气象,所以安排我来咱们博望村采采风,拍拍咱们那个生态公园什么的。”
“哦,就是您啊。村支书已经交代过了,他今天不舒服,让他的助理陪您,叫秦柏,就在一楼最里面一间屋。”
“哦,好嘞,谢谢啊。”
向庭安心里暗暗叫糟:葛彪不在,我准备好一大堆词跟谁套话去啊!向庭安无奈走到秦柏的办公室前敲了敲门,在门口刻意大声说:“您好,我是A市晚报的记者!”
过了约近一分钟门才打开,秦柏看到向庭安愣了一下:“怎么是你?”
向庭安闪进了屋子,关上了门,小声问:“葛彪呢?”
“他昨天喝酒喝多了。”
秦柏回答地心不在焉。向庭安气恼地小声说:“喝什么酒啊,打乱我的调查计划。”
向庭安抱怨着,忽然发现秦柏神情恍惚,一脸颓废的样子。“喂,你怎么了?”
向庭安问。秦柏摇了摇头,坐了下来,他拿出藏在柜子里的一袋子钱摆在了桌上,看着向庭安缓缓说道:“我,我刚刚有一瞬间,不,是很长一段时间,心里动摇了,我居然有一丝后悔去找人调查案子了。如果你没来,或者来的不是你,我很可能就坚持不住了。”
秦柏看着向庭安,眼里充满了愧疚。向庭安这才明白他为什么看起来这样颓废,只有经历过诱惑挣扎的人才懂吧。向庭安点点头表示理解,半开玩笑地说:“是啊,不要用金钱去测试人性,不过我比你出息一点,十万我应该还能把持住,一百万的话,我可能才会心动那么一下。”
秦柏勉强笑了笑,说:“一百万?一百万我也许就毫不犹豫地沦陷了。”
“那下次说不定他们真的那一百万给你呢?”
向庭安看着秦柏的眼睛。秦柏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给你讲一件事吧,那是我刚来博望村不久,跟我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女孩,叫小璐,也是刚毕业的学生,身材不错,人很文静。有天晚上葛彪带我们跟一个领导在酒店吃饭,那个领导肥头大耳的,葛彪满口奉承,跟孙子一样。酒足饭饱之后,那个领导说了几个低俗的笑话,去客房休息前给葛彪使了个眼色。葛彪心领神会,给了我一张银行卡,让我去取了三万块钱。回来的时候,我看到葛彪在跟小璐谈话,葛彪把钱拍在了桌子上,让小璐把钱拿着,上楼陪领导一夜。”
秦柏站起身给向庭安倒了杯水。“那然后呢?”
向庭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