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玉压低了声音,“那丫鬟说,有几样首饰,大夫人买的相当低调,除了她房里的丫鬟,谁都不知道。”
“所以小姐,奴婢想,若真要是大夫人半路截走了小姐的银两,会不会就是用来买那些首饰了?”
纪芙茵点点头,大夫人极其迷恋首饰,用贪去的银子买首饰再正常不过,“大夫人去的首饰铺子,可调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
“这块玉佩你拿去,想法子联系上那家的老板,然后……”纪芙茵压低了声音,细细叮嘱了落玉一番,唇角勾起一抹微微得色。偷了别人的东西,总是要还回去的,或者是还回原本的东西,或者是换成另一种法子来偿还……过了几日。纪云豪正在房里题诗,忽然听得下人来报,说二小姐来了。纪芙茵掀开门帘走了进来,笑容温婉,对着父亲行了一礼,这才坐了下来。“芙儿来找爹,可是有什么事情?”
“这次中秋,因为女儿中毒一事令祖母受到惊吓,女儿自觉有愧,想要同大娘、娘,还有三位姐妹,一同去到寺院为祖母祈福。”
“否则,只要想到那日祖母因为担心芙儿而面色发白的模样,芙儿便寝食难安,不知爹爹是否同意?”
纪芙茵乖巧道。“这是你一番孝心,爹爹怎么可能不同意?”
纪云豪应了,心中不免有几分感慨,芙茵这孩子,心里明明就是至孝的,可自己从前怎的就一直忽视了她呢?“那,爹爹不如也同我们一起去吧,若是爹爹也去的话,祖母知道了,心里一定更加熨帖的。”
纪芙茵笑道。今日朝中无事,闲在家里也不过只是写写画画,纪云豪便应了,同女儿一通往大夫人的院子走去。巧的是,快要到大夫人的门前时,三人竟在那条小道上遇着了。“老爷,芙儿,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大夫人面容温婉,柔柔笑道。“你要去哪里?”
纪云豪见她一身外出装扮,便随口问道。“先前有根簪子断了,我便送去修补,今天闲来无事,便想要去将那簪子取回来。”
纪芙茵笑了笑,正待开口,却忽然神色一变:“有、有老鼠!”
就在纪芙茵刚刚嚷道有老鼠,立即便有三只硕大的肥老鼠窜了过来,直冲向纪芙茵的脚底。“救命啊,有老鼠!”
那三只老鼠竟像是认准了她的绣花鞋一般,竟还有只胆大的跳到了纪芙茵的脚背上。纪芙茵吓得脸色煞白,身子一僵,立即跳开了,不料这一跳,竟直直地撞到了大夫人的身上——只听哎呦一声,纪芙茵同大夫人齐齐摔在了地上,有大夫人做垫背的,摔得也不怎么疼。只是可怜了下面的大夫人,腰几乎要断成两截,还得拼命做出一副宽容大度的面容来安慰纪芙茵。这一倒,那三只老鼠也受了惊吓,竟一齐钻进了旁边的墙洞里头,再也没出来了。“大娘,您没事吧?都是芙儿不好,大娘不要紧吧?芙儿这就拉您起来!”
纪芙茵有些狼狈地想要从地上站起来,不料脚下一滑,手竟直直地抓在大夫人的衣袖上,只那么用力一扯,随着一声裂帛声响,几张纸飘飘洒洒地落了出来。大夫人脸色一变,脑袋里面嗡的一声,甚至还来不及思考什么对策,纪芙茵便已经抓过了其中的一张纸,神色歉疚。“糟糕,我竟把大娘的衣裳给扯坏了……大娘,芙儿再给您重新做一身可好?”
“不必了,看你这孩子,方才你也不是故意的。”
大夫人的心脏已经乱成了一团。她只期盼纪芙茵她将那银票还给自己,千万莫要多看上几眼——可偏偏,她的愿望就落了空。那银票都已经快要送到自己手里了,眼看一场虚惊就要过去,纪芙茵的视线却在那银票上扫了一圈。她突然惊诧地咦了一声,“大娘,这不是外公家的银票么,大娘您怎么会有?”
“宋家的银票?”
纪云豪有些不信似的,将纪芙茵手中的银票取过来,见到上头的独特印记,神情登时严峻起来。“宋家的银票,你手里怎么会有?”
“老爷,您是不是看错了,这银票怎么会是宋家的呢?”
大夫人强作无辜,耳朵里面却已经响起了隐隐地嗡鸣声,五脏似乎都抖成了一团……“宋家用的银票上,有独特的暗纹印记,我怎么会看错。”
纪云豪捏着银票,看向大夫人的目光有些阴沉。宋家几乎隔几个月就会命家中小厮来为芙茵母女送些东西,给自己的女儿外孙带些体己钱也实属正常。然而,带来的那些东西,在交到芙茵母女手中之前,是要先在大夫人这过一关的……这些银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算不必他人来为自己解释,纪云豪也不难猜出了。“去通传各房里的人,让他们全都去老夫人那里侯着!”
纪云豪一声令下,立即便有下人快步跑了出去。大夫人面色一白,腿脚登时便有些软了。她不知道该如何瞒天过海了,现如今就算神仙显灵也没法子让她瞒过去了。不说这铁证一般的银票,就算是临时派人快马加鞭赶去外省宋家询问一番,回来之后自己的下场也还是只有死路一条……早早便同其他人一起等在老夫人房里的纪夫人,见到脸色难看的大夫人同女儿跟在丈夫身后走了进来。待行过礼之后,她忙悄悄问女儿,“芙儿,这是怎么回事?”
房里人多,纪芙茵不便多言,只偷偷给了母亲一个眼神,让她安下心来。“云豪,突然让大家都过来这边,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老夫人问道。“给我跪下!”
开口回老夫人之前,纪云豪对大夫人低吼一声。见对方含着泪噗通跪了下来,才回道,“娘,这个女人,纪府是留不得了。”
守在一旁的纪妃茵听到那声跪下的时候,身子便是一颤。再听纪云豪说出了这样的话,她顿时觉得如坠冰窖。瞥见纪云豪手里握着的那几张银票,纪妃茵的心脏瞬间停顿了一刹那。老夫人面露讶异神情,“怎么了?红云她做了什么,竟让你说出了这种话?”
“让她自己说!”
纪云豪压抑着怒气。“母亲,是红云一时鬼迷了心窍,又听了那些个碎嘴奴才的挑拨,才一个不小心作出了这种糊涂事啊……”大夫人捶胸顿足,脸上尽是悔恨的神情,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母亲,求您不要把红云赶出去,红云真的知错了!”
“先起来,有什么事非得要跪在这地上说,快快起来。”
见自己最疼爱的儿媳跪在地上,老夫人顿时一阵疼惜,连忙使唤了身旁的丫鬟去将她给搀扶起来。“到底是什么事,你且慢慢说与我听。”
大夫人哭着推开了丫鬟的手,哀切道:“母亲,红云自知有罪,红云不敢站起来啊!”
已经恼怒了的纪云豪,此刻对大夫人脸上的眼泪却是半点疼惜也无,低吼一声:“怎的不告诉母亲你做了什么!?”
“母亲,红云真的不是诚心的呀……”大夫人哀哀地哭着。“红云母家的人,自小便没了,每次看到妹妹的母家差人来探望,红云这心里便心酸羡慕的不得了,那时候……”“红云便不小心着了那些个碎嘴奴才的道儿,竟做出了,做出了偷偷拦截妹妹母家送来的东西之事……”老夫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满脸的不敢置信,“红云,你……你当真做出了这种事?”
大夫人却不再回答,哭得几欲晕厥。“芙茵,你大娘说的可是真的?”
老夫人仍是不信她会做出这种事,又将目光转向了一旁安分站着的纪芙茵。“祖母,我、我……”纪芙茵吞吐,时不时看向跪在地上的大夫人,面露不忍神色。“母亲不必问芙儿,这银票从她身上找出来的时候,儿子就在现场!”
纪云豪愤怒,转向大夫人,“这些年我纪府可亏待了你?”
“你的吃穿用度,纪府在哪个上头亏待过你半分,竟要你用这些个见不得人的下作手段来敛财?”
“我纪府留不得这样的主母,过后领了休书,你便走了吧!”
大夫人身子猛地一颤,哭倒在地上,“老爷,红云真的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不要赶我走啊!”
“母亲,母亲不要赶走红云啊!红云已经没有了母家,这里便是红云唯一的家了啊……母亲!不要赶走红云啊!”
“你还有什么脸哭!做出这种下作事,若是传出去,让整个纪府颜面何存!”
“爹爹!”
随着一声略显焦虑的声响,纪妃茵已经跪在了大夫人身旁,一张娇美面容有些苍白,莹莹泪水在那双如星辰般美好的双眸中颤抖。“爹爹,娘也只是一时糊涂,才犯了这种要不得的大错,可女儿求爹爹,看在同娘夫妻一场的份上,原谅娘这一次吧——”“妃茵,无心之错可以原谅,但这种错,尤其又是以纪家主母的身份,便不能原谅了!”
“爹!娘也说,是听了丫鬟的蛊惑,娘固然有错,却也只是因为娘自小便得不到母家的关爱,加之又听了奸人谗言,并不是诚心想要吞掉二妹妹的银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