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赵家小姐她也是认识的,曾经那赵家小姐也同其父一起,去到过纪府为老夫人祝寿,与纪巧茵也只是互相认识,却并不熟识。只不过看那同找小姐站在一处的,正是那两名方才纪巧茵打量过的男子,这会儿她过去究竟是为了找那赵家小姐还是另有所图,她哪会看不出来。见她眸中隐隐有些不悦,落玉悄声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去将三小姐请回来?”
“随她去吧。”
纪芙茵笑了笑。有些事情,总要自己尝过了苦头,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往里在府里,也不曾遇到过什么事情,虽说纪巧茵并不是得宠的女儿,却也处处受到长辈庇护。但她偏生资质又是个愚钝的,因此到了这年纪,做出的事情还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眼见那顾含谦正要走过来,半路却突然跑出一个程咬金,乃是礼部尚书的女儿——宋家小姐。宋家唯独这一个嫡女儿,平时宝贝的什么似的,性格也是娇纵万分。只见她同顾含谦说了些什么,顾含谦面上微微露出为难神色,宋家小姐便一跺脚,又不知说了些什么,缠磨的顾含谦总算是点了头。在与她一同离开之前,顾含谦望向溪水旁的纪芙茵,给了她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宋家小姐也看了过来,却是一脸得瑟,像是在同她示威一般。活过了两世的纪芙茵,可没那么多小女孩的心性来同她置气,就只是淡淡一笑,不作任何表态。顾含谦同她走远,晴枫却快步向纪芙茵这边走来,走近了,才恭敬道。“二小姐,宋家小姐非得要公子去帮她寻丢了的耳环,公子说让二小姐稍等,他找到便回。”
见纪芙茵应了,面上也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晴枫这才快步跑回顾含谦那里。“那宋家小姐当真是可恶的紧。”
青梅愤愤道,“小姐难道看不出来么,她哪里是丢了什么耳环1?”
“没什么要紧的。”
纪芙茵反倒笑了起来。“我都不气什么,你怎的反倒是气成了这个样子。好了,你们平日总是在我跟前伺候着,今儿就让你们歇息一天。”
“你们两个,到处玩玩松快松快吧,还有莫离你也是,难得出来一趟。”
见落玉不放心要说什么,纪芙茵笑笑,又道,“只管去便是,这儿人这么多,我还能凭空丢了不成?”
见她说的坚决,加之青梅同落玉原本年纪也不大,毕竟也都是贪玩的年纪,一自由了,不多会儿便跑到远处去了。纪芙茵一人坐在溪旁,吹着春日柔风,倒也惬意的很,纤纤素手拨弄着溪水,搅乱了水中自己的倒影,一个人自娱自乐,却也玩的惬意。忽然间,另一个身影却突然出现在溪水当中,同自己的倒影交合在了一处,纪芙茵心口一颤,凝视着那水中倒影,眸光已经冷了下去。“六皇子殿下不去骑马狩猎,跑来这溪水旁做什么?”
纪芙茵起身,弹了弹指尖上的水,清凌凌的水沿着那葱白似的指尖甩出,纪芙茵目光微微低垂,避开了赵洛之投过来的视线。望着眼前落落大方却又不着痕迹避开自己视线的女子,赵洛之的眉心微微蹙了蹙。今日来的女子当中,只凭那一个谢君撷就可以将她的容貌盖过去不知多少。可他的视线却总也忍不住,会想要向她所在的地方看过来。这般平凡的姿色,怎可能会吸引到自己?赵洛之拧眉,随即又缓缓舒展开来,玩味地打量着她那一双漆黑双目。“天定凤命,这便是你厌恶我的理由?”
纪芙茵目光轻轻一震,面容平静,仰头看着赵洛之,“六皇子殿下是在说什么,芙茵并不知情。”
“我想要知道的事情,不必你亲自开口,我自然也有法子知道。”
“哦?”
纪芙茵轻笑,似湖泊般宁静的双眸静静地望向他,“既然如此,殿下又何必来问我呢?”
“这是世间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福分,你却为何苦苦隐瞒?”
赵洛之轻言道,“只凭那一凤凰印记,你甚至立即便可贵为皇子正妃,来日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纪芙茵冷了笑意,“殿下觉得这是福分,旁人却未必也觉得这就是福分。”
“更何况,殿下并不知情,如何便能肯定我身上的胎记当真便就是那天定凤命的凤凰印记?”
赵洛之不言,目光复杂地同她对视,良久一笑。“你知不知道,有的时候,当一个人越是想要拒绝某件事,那件事就偏偏会找到他身上来?”
“殿下若是想要谈论人生哲理,姐姐比芙茵要擅长许多。”
“纪芙茵。”
赵洛之声音簇的一沉,唇角挑起一抹邪佞笑意,身体竟不知什么时候向她贴近了许多。“你真当把她推给了我,我便就没有法子再打你的主意了?”
纪芙茵问问后退一步,不卑不亢地回应着他的视线。“设计送酒的人是刘姨娘,令殿下饮下那酒的是大姐,同大姐一夜换好的人是殿下您。”
“自始至终,芙茵都不曾参与过什么,如何便成了是我将大姐推给你?”
纪芙茵又轻笑一声,“殿下这话当真有些无礼了,姐姐无论如何都是我纪府长女,觅得一个好夫婿也不是什么难事。”
“殿下方才那话,竟像是在嘲讽我纪家的女儿没人肯娶一般。”
赵洛之眉梢轻挑,“二小姐若是觉得只是这样伶牙俐齿地道两句,便会令我忘了先前那话题的话,那我还是要劝一句二小姐,莫要白费力气。”
“那殿下究竟是想要说什么呢?”
“我有的是法子,让你乖乖成为我的人。”
赵洛之忽然便有些沉不住气了,许是因为她那双眸子太过淡然,一丝波澜也无,反倒令他隐隐有些压不住的焦躁了起来。纪芙茵笑了出来,眉眼弯成两弯柔和弧度。“只为了一个连是什么都还不清楚的印记,殿下便要想方设法来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
“若只是为了那印记……”纪芙茵浅笑,朱唇微微绽开,手掌缓缓搭在胳膊上,指尖轻柔地摩挲着,凝视着赵洛之的视线,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变得彻骨森寒。“若只是为了那印记,殿下大可想法子将那一处的皮剥下来带走便是。”
她面带微笑,语调柔婉,自那嫣红樱唇中轻柔吐出的话,却莫名带着一股令人发颤的寒意。“你——”赵洛之目光一凛,她那看似随意吐出的话,却令他的心中没来由的窜起一股怪异怒火。强行将那莫名窜起的怒火压下,像是鬼使神差似的,他竟吐口而出,“我若并不是只为了那凤凰印记呢?”
对上他的视线,纪芙茵竟也微微一怔,在他的眼底,竟像是……动了真情。随即,芙茵心头登时便涌上一阵说不明的滋味,说不出究竟是酸楚还是讽刺,最后,便只觉得可笑。前世的她如飞蛾扑火般,一心一意地深爱着他,他却只是想要利用自己,就连半丝真情也无。现如今,自己只一心想要逃避远离他,他却……竟是动了真情。哪怕只是半分,哪怕只是些微的一丝,若是现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人是前世的自己,想必都会毫不犹豫地扑进他怀中。只可惜,早在前世,她便彻底看透了这个男人,也恨透了这个男人。当爱不复存在的时候,便不会再有任何来扰乱她的理智判断。纪芙茵轻轻嗤笑一声,隐隐带了讥讽似的,仰头看向神色已然有些复杂的赵洛之。“不全是,那也还是有的。殿下若是想要我这印记,大可派人来剥下我那一层皮肉,芙茵必定会亲手捧了奉上。至于其他,殿下着实不必再说。”
赵洛之沉了声,“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太过狂妄,若当真惹恼了我,你该知道纪家会有什么下场。”
“芙茵怎敢得罪六皇子。”
纪芙茵俯身低头,眉眼间却毫不掩饰地划过一抹嘲讽。气氛一时间隐隐变得有些诡谲,就在此时,一抹霞色在丫鬟的搀扶下娉娉婷婷地走了过来,音色柔婉,浅笑着开了口。“二妹妹同殿下在说些什么?站在那里不免有些无趣,我见那些个懂得骑马的人,悠哉骑在马背的模样,心里不免羡慕的很,二妹妹,不如我们也一同学一学如何骑马去,如何?”
纪妃茵那假笑着的脸,她平日见了是最厌恶不过的,今日却是来的正好,至少不必要让她再同赵洛之单独相处了。“自是好的,恰好我一直站在这里也着实无趣的很。”
纪芙茵冲赵洛之附身微微行了一礼,便同纪妃茵一起向马匹所在的地方走去。转过身,背对着赵洛之,纪妃茵脸上的笑容立即便变得冷了起来。她一双柔婉美目含笑望向远处的马匹,浅笑着轻轻道出口的声音独独能够令身旁的纪芙茵听得清楚。“怎么,你的顾公子陪了别人去,你便一刻也耐不住寂寞了?”
这话里咄咄逼人的意味果真十足,只是在旁人眼里看起来,方才的纪妃茵不过只是温柔的笑着,同自家姐妹闲聊了一句什么。纪芙茵只淡淡一笑,像是压根没有听出她这句赤裸裸的嘲讽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要说耐不住寂寞,我却是不及姐姐的,姐姐的身上还带着伤,竟就吵着要骑马了。”
纪妃茵心里登时便一恼,正待拉下脸来,忽然神思一转,又来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