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嬷嬷是宝儿母亲林氏的陪嫁,是她的奶娘。林氏去了之后,赵员外虽然依着她临终的遗言没有将宝儿送走,留在了府里,却也不管她,大有由着她自生自灭的意思。那个偏僻的小院里头,只有林嬷嬷一个人,靠着自己微薄的工钱,还有林氏在的时候赏她的一些东西带着宝儿勉强度日。她女工很好,常常出一些绣品,诸如帕子,荷包这样的物件,只要她得闲就会做起来,然后送出去换些钱,好让二人不至于坐吃山空。赵员外自小都不管她,月子里都是林嬷嬷买些豆子,磨成豆浆喂她,待稍微大一些,便将米磨成粉熬成糊糊给她吃。林嬷嬷虽然是个下人,卖身契却不在赵家,赵衡不管她,也管不了她。后来宝儿渐渐长大,越发的像林氏,赵衡心情就越发的复杂,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旁的不说,就这一回,宝儿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亲手拿藤条抽打自己,那眼神满是恨意,那力道,好像恨不得打死自己一样。宝儿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她突然的安静让张屠户有些不习惯,低头看着她道:“这是怎么了?”
宝儿吸了吸鼻子摇摇头。张屠户轻轻啄了一下她的眼睛,松手起身,出了屋子。外面已经大亮了,再睡也也睡不着,宝儿干脆坐了起来,取了床头的小衣穿戴,只觉得喉咙发疼,也不知道怎么了。她抿了抿嘴,下床套上鞋子,而后拿着桌子上新买回来的木梳将头发梳好,用发带随意的扎在了一处。张屠户出了屋便去厨房张罗,早饭吃的甚是简单,粥和咸菜,还煎了饼。宝儿收拾好了出门,房门一开,整个屋子里都亮堂起来。太阳还没有出来,晨风带着一丝丝凉意,让人心旷神怡。抬脚进厨房舀水,进屋就瞧见坐在灶台后面的张屠户。四目相对,宝儿抿嘴一笑,飞快的低头。张屠户知道她是这么个腼腆性子,也不与她多说,起身接过她手里的盆子,在锅里舀了热水,递给她道:“小心一些。”
宝儿点点头端着盆子出屋,放在房檐下的泥地上,回屋取了帕子,弯腰在檐下洗脸。太阳虽然没有全升起,但是已经出头,光芒万丈,照在她身上,明媚动人,张屠户在厨房淘米下锅,用勺子微微搅动,站在灶台前,不经意间的一眼,便有些移不开了。锅里的粥咕嘟咕嘟的煮着,米的香味儿四下散开,越渐浓郁。张屠户把面揉好,将另外一口锅也烧起来,用猪皮抹了锅底,然后把擀好的饼一个个的摊在锅底。饼里面他搓了猪油和葱花,香气四溢。宝儿收拾好了之后就进了厨房,乖觉的坐在灶台后面帮着烧火。张屠户站在灶台前面咧嘴对着她笑,宝儿也浅笑着回应他,然后低头,拿着火剪戳着灶前的泥灰。突然有这样一个人这样的对她好,她除了欣喜,还有一些无所适从。饭好了,张屠户盛起来摆放在桌子上,两个人相对而坐,宝儿只觉得他眼中的光芒太胜,让她坐如针毡。这顿饭张屠户吃的好生畅快,宝儿却吃的异常艰难。吃完饭,日头就出来了,她要洗涮灶台,却被张屠户拦住了:“放那里不要动我来!”
宝儿伸出去打算收拾碗筷的手又缩了回来,抿了抿嘴,心中微微不安。总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这样什么也不做,她总觉得心悬在半空里一样。张屠户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当是自己方才声音太大,语气重了,下着了她。毕竟几番相处,这丫头的胆儿有多大他也是见识了的。索性伸手拉着她再度坐下,并排坐在了一条板凳上,放缓了声音道:“不要怕我,我会对你好的。”
宝儿依旧低着头,袖子底下的两只手不安的揪扯着。她,她其实已经不是太怕这个人了,她只是不好意思罢了。只是这个,要怎么说呢?张屠户哪里知道她的意思,伸手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足足小了一圈,若是握成拳,刚好能将那白皙的手握在手中。满手的茧子小心翼翼的握着,只觉得手心里小手软的有些不可思议,跟没有骨头似的,大力一点点都不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捏碎了似的。长这么大。从来不曾被这样小心翼翼过对待过,赵宝儿这会儿感动,委屈,鼻子还有些发酸。抿嘴,头微微的抬了抬,双颊一片绯红,目光盈盈,甚是惹人怜爱。只是那眸子却微微泛红,带着一点点泪意。张屠户心中一慌,忙不迭的动手:“可是捏疼你了?”
宝儿摇头,看着他这般样子,不止鼻子酸,眼睛也酸涩的厉害,终究是没有能忍住,那泪珠儿在眼眶里晃了晃掉了出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好?”
好的让她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不敢想万一梦醒了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