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应就是换了鞋子跑出来。他嘘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南山坡,太阳出来了,光芒万丈。从回来到现在快小半年了,除了河坝里那片地方,再没有谁让他这样烦心过了。梦到了几回,看不清楚那张脸,却看清楚了那两条麻花辫。叶芽芽!在外面跑了这几年,经历了那么多,冯锦倾也不是那种懵懂无知的毛头小子了。他知道自己内心深处这是什么意思。知道了,几乎是瞬间他就想到要怎么做了。前面的叶芽还不知道后面有人跟着,过了桥,上了黄泥巴大路,翻上车子就朝镇上赶去。腊月十五了,离过年也没有几天了,菜价涨的快的跟飞似的,一天一个样。山里头的人赶集不容易,早上天不亮出门,回来都是擦黑到家。挣钱不容易,能省就省一些。所以都是早早的来买菜,买的都是大葱,芹菜这些家里没种的有的又能放的。回家在地里弄点土把根一埋,到大年三十依旧是鲜活的。叶芽来的算是早的了,依旧没有能找到摊位,只能推着车子在市场上跟着人后头挤来挤去。好不容易寻到一处空档,刚刚把车子轧好,后面门市里的一个女人就黑着脸到面前来了。“喂,乡里来的,把你自行车弄走!”
叶芽看了她一眼,搞不清楚她啥意思。“跟你说话呢,耳朵聋了?赶紧把车子推走,挡着人家门,叫人家还咋做生意?”
叶芽看了一眼那隔了老远的杂货铺,抿了抿嘴深呼吸一口气,将车子推着走开了。狗眼看人低,她人不与狗较。菜市场不大,人却是越来越多,叶芽推着车子转了两圈就不敢再转了。她发现篮子里头的菜少了。她推着车子挤着人往前走,后面就有顺手牵羊的,回头发现菜少了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谁拿的,路上那么多人。抿了抿嘴,心里难过的要死,还没有开张呢,就破财了。回头在大桥桥头的拐角处将车子轧起来,把篮子卸下来挨着桥边上的栏杆放着。虽然地方有点偏,但是桥上车和人挤挤攘攘的,只要抬头都还是能看见这边的。但是站了老半天都没有人过来问一句。桥上的寒风呼呼的吹,太阳并没有带来多少暖意,叶芽只觉得自己的鼻子耳朵都要冻掉了。她想的倒是挺好,哪知道生意这么难做。冷极了,手插在衣兜里也没有用,她就缩着脖子,将围巾往上扯了扯,把耳朵和鼻子都遮住,然后在原地来来回回的跺脚,两只手相互搓着。冯锦倾走了一路,直到上公路才算是把自己的心思理清楚了。理清楚之后他心里就安稳了下来。原本他是打算去找杨建民,跟他说说话,让他帮自己出出主意的。但是眼下他自己想清楚了,杨建民那里他就不打算再去了。他喜欢叶芽芽。但是叶芽芽太小了。过完年才十六,他还有的等。不过这样也好,他会有很多时间去努力,让家里的条件变得好起来,以后结了婚芽芽跟着自己才不会受罪。至于他喜欢叶芽芽,叶芽芽喜欢不喜欢他,这个他没有考虑。就算是叶芽现在不喜欢,他也有的是办法让她喜欢。还有旁的,比如说先前听来的,说是叶家要留叶芽在家里招女婿那些事情,他觉得他有足够的时间来想到办法去解决。没有过不去的坎,曾经在外面那么绝望的困境他都过来了,何况这些。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帮叶芽,好好对她。记得书上有这么一句话:“细雨润无声。”
他要好好的帮叶芽,力所能及的帮她,护她,让她依赖自己,知道自己的好。先前那些无意识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做的那些事情就挺好,以后要再接再厉,做的更好。所以他拦了个三轮车就撵去了街上。三轮车在大桥这边的转弯处就停下了,前面人多,实在是过不去了。冯锦倾付了车钱,跟在人群后头一点点的朝桥那边挪。来时路上他看见叶芽车子后面带了东西,带东西赶集肯定是要去卖东西的,那桥这边肯定是没有人,人应该是去了农贸市场附近。刚刚过了大桥,他正要往市场里头去,不经意间一瞥就瞧见了桥边上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在那里冻的搓手跺脚的叶芽。一条灰色的大围巾将她的脸都包住了,就留下一双大眼睛在外面。冯锦倾从人群里头挤出去,喊了一声:“叶芽芽!”
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吵吵嚷嚷的,叶芽好像听见有人再喊自己,抬头就瞧见冯锦倾朝自己走过来。她伸手把围巾往下扯了扯:“石头哥,你也赶集啊?”
冯锦倾点点头:“对,赶集,我爸说到二十几号的时候菜更贵,我想着看看能买点啥,经得住放的,先买回去。”
撒谎不带打草稿的说完,看了一眼她面前摆放的篮子,篮子里头嫩绿嫩绿的小白菜码的整整齐齐。“咋样?”
叶芽嘘了一口气:“不咋样,事情都是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还没有开张呢。我之前想左了,这腊月里的集都是来置办年货的,谁会买小白菜啊。先不说经不住放,农村里谁稀罕这些菜,有买菜的钱还不如买点肉回去。”
冯锦倾蹲下来看了看她的菜篮子,篮子里头有一半是用粽叶捆好了的,一把一把的,另外还有一半没有捆,散放着。“你打算咋卖?”
叶芽搓着手蹲下来:“原本我是想卖三毛钱一把,五毛钱两把的,但是现在看起来,一毛钱一把都难卖出去。”
冯锦倾想了想:“那既然种了,又这么远带到街上来,总要想办法卖了才是,不然白忙活了。”
说完,将那捆好的一篮子菜提起来:“你把剩下的也捆了,我先把这些提过去,看看能不能卖一些出去。”
说完,提着篮子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