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幺九走到众人面前，脸上仍旧带着和煦的笑容。 他总是这样，在不争不抢的生活里甘居倒数第一。 不过现在他已经不是倒数第一了，上次班级考试他的成绩甚至来到了中游水平，也许未来也有可能成为能够用成绩优异这四个字来形容的好学生。 “这三位大叔就是要跟我一起打麻将的人吗？”
天幺九一边从口袋里往外掏钥匙，一边对着一旁的唐促开口问道。 “嗯，就是他们。”
唐促的表情十分认真，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其他办法了。 天幺九没再回话，他看上去笨手笨脚的，从裤子口袋里翻出钥匙的动作都并不流畅，甚至因为钥匙串上的某个商场购物送的廉价装饰品勾住裤袋，导致他好几秒后才将钥匙串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天幺九这种笨手笨脚的表现被卜氏三兄弟看在眼里，要不是因为龙崽在场，他们三人恐怕要放声大笑起来了。 要不是因为怕他们不来这里赴约龙崽会找蟾族麻烦，他们根本就不想来的，毕竟这三只蛤蟆怪也担心龙崽设下陷阱，想要强抢蟾族宝物铜钱引。 可如今看到天幺九的表现，卜氏三兄弟的心中都放松了警惕。 让这样的天幺九跟他们兄弟三人打麻将，无异于以卵击石。 卜氏三兄弟脸上的微妙变化被唐促看在眼中，他虽然心中不悦，但也无计可施，只能祈祷天幺九到时候能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让这三只癞蛤蟆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 “大家进来吧。”
打开天字一号棋牌室的大门后，天幺九率先进入其中，之后才邀请其他人进门。 “我去为大家沏茶。家里麻将馆没什么好茶叶，希望大家多多包涵。”
天幺九嘴上说着，之后径直前往后台去沏茶了。 他这种客套的举动倒是让卜氏三兄弟在心中对他表示认可，可是这傻头傻脑的小子看上去确实不配成为他们的对手啊…… 没过多久，天幺九就端着茶盘过来了，盘子里是几杯热茶。 卜念拿起杯子放在嘴角轻轻抿了一口，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什么破茶叶…… 天幺九站在一旁只是咧嘴笑着，他的笑容看上去十分纯粹，显然并不是故意拿次品茶叶糊弄众人，而是家里只有这种档次的茶叶。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开始打牌吧，老夫已经手痒了。”
卜念放下茶杯，提起了此行前来所要做的正事。 天幺九将目光看向唐促，意思是让唐促开口做决定。 “既然他们这么着急，那天幺九你就找一张牌桌陪他们玩玩吧。”
唐促也没想再拖延时间，当即也准备让这场麻将赌局就此开始。 “那三位大叔，是想用麻将机呢，还是想手动码牌呢？”
天幺九对卜氏三兄弟开口时语气十分客气，卜念摆了摆手，对此不以为意。 “怎样都行。”
“那我们就手动码牌吧，我一直觉得这样才有打麻将的感觉。”
天幺九回了一句，之后转身朝着里面走去。 唐促心道糟糕，他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手动码牌想要出千的机会肯定很多，要是天幺九提议用麻将机的话，那主动权就在他的手里了，毕竟麻将和麻将机都是他家的啊…… 大笨蛋天幺九！ 天字一号棋牌室正中间，天幺九准备了一张牌桌。 上面有一副摆放整齐的麻将，并未散落在各地。 “我们就不掷骰子确定谁坐庄了，毕竟我们三人是一起来的，由你坐庄就好。”
卜念先行开口，言语之间颇有一种老气横秋的味道。 “嗯，那就多谢三位大叔了。”
天幺九的态度从始至终都相当客气，因为他并不清楚这三位陌生大叔跟唐促之间的关系，毕竟对方是跟唐促有所接触的人，那他理应客气对待才是。 天幺九和卜氏三兄弟各自落座，天幺九坐在东面，卜氏三兄弟坐在其他三个方向。 “验牌。”
卜念轻声开口，卜初和卜心便将面前摆放整齐的麻将牌推开，逐一打量起来。 这是天幺九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不过他并未对此感到惊讶。 自打坐在麻将桌旁的那一刻起，他整个人便显得淡定从容，一脸云淡风轻恍若世外高人。 趁着卜氏兄弟验牌的功夫，唐促小声对着一旁的龙崽开口。 “都准备好了吗？”
“嗯，我已经用灵力覆盖了整个麻将馆，哪怕有一点灵力流动都不可能逃过我的感知。”
“那就好。”
唐促点了点头，他能帮到天幺九的事情并不多，接下来就只能靠天幺九自己了。 由于打麻将这种娱乐活动遍布全国各地，各地之间的麻将规则也大同小异，所以这场麻将赌局是按照沈城本地的麻将规则来进行的。 麻将牌一共136张，开始洗牌直到码好牌后，每人面前就是17摞。 唐促和龙崽也在附近找了两把椅子并排坐了下来，他们没想着在旁监督卜氏三兄弟，因为到了这三只蛤蟆怪的级别，就算有人在旁监督，也并没有什么用。 洗牌的过程并没有什么异样，唐促回想起曾经看过的赌片里会在这个环节做牌，好让自己拿到理想手牌。 不过他没近距离观看，自然不清楚四人各自的手牌是什么。 在此之前，唐促把规则告诉了卜氏兄弟和天幺九，只打一圈，通过胡牌的大小多少计算点数，最后四人里谁点数多就算谁赢。 麻将里的一圈，是指四人分别做过庄家。 比如本轮天幺九坐庄，那如果天幺九胡牌，他就还是庄家。 如果天幺九没胡牌，则下一轮由天幺九的下家坐庄，以此类推到四人全部做过庄，一圈麻将才算结束。 天幺九坐庄掷骰子，之后开始摸牌。 庄家先出牌，所以天幺九率先出手。 “三筒。”
他将手中牌放到牌桌中央，动作轻柔，并没有经常打麻将的牌友所拥有的那种摔打麻将的精气神。 “胡了。”
卜心忽然开口，然后他把天幺九放在牌桌中央的三筒拿了过来，与自己的麻将牌组在一起，最后才将手牌摊在了桌面上。 另外三人看了一眼便知道是最小的平胡，但平胡也是胡牌。 四人的第一把麻将，就在天幺九打出了一张三筒之后结束了。 以一敌三出师不利，确实太伤士气。 因为一旁不远处观战的唐促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为天幺九捏了一把冷汗。 天幺九却并未表现出任何不稳定的情绪变化，他只是面带微笑。 众人再次洗牌，开始进行下一局。 天幺九的下家是卜念，再往后依次是卜初和卜心。 由于是一圈定输赢，也就是说，如果天幺九一直没能胡牌，那么在卜心坐庄的那把结束以后，这场赌局也就结束了。 尽管是个人积分制，但其实在场所有人都明白，卜氏三兄弟只要有一个人胜出，那他们就赢了。 这场赌局本身就是不公平的，可是这世间万物不公平者比比皆是，所谓的众生平等，其实更像是一种自我安慰。 四人重新洗牌码牌摸牌，之后由本轮身为庄家的卜念先行打牌。 只不过这次洗牌码牌的过程，天幺九要比上一轮速度减缓了不少。 他就像是笨拙的入门者，将牌码好的时候，卜氏三兄弟已经等待片刻了。 “抱歉。”
天幺九带着笑意轻声开口，其余三人并未有所回应。 “五条。”
这是卜念打出的第一张牌。 按照他们兄弟之间的配合，这一轮当卜念打出这张五条的时候，卜初就已经可以胡牌了。 可是当这张五条出现在桌面上的时候，卜初却并没有任何反应。 兄弟二人视线对视间，卜念就知道出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卜初没拿到自己应该拿到的手牌，缺了两张。 在跟卜心对视过后，三兄弟可以确定，那两张手牌现在在天幺九的手里。 天幺九只是面带微笑，等着其他人出牌摸牌，直到轮到自己。 就这样过了几轮之后，卜初终于算是松了一口气。 “胡了。”
自摸平胡，要比刚才卜心的胡牌还要大一些。 第二局麻将到此结束，卜氏三兄弟里的卜初和卜心已经各自胡过牌了。 下一轮是卜初坐庄，如果卜初本人没在这把麻将里再次胡牌的话，那留给天幺九的，就只剩卜心坐庄的最后一次机会了，毕竟卜心坐庄以后，这一圈麻将结束，赌局也就结束了。 洗牌的时候，卜念看着身旁的天幺九，口中语气难免有些惋惜。 “年轻人喜欢打麻将是好事，问题是不能好高骛远，还是要脚踏实地才行。我们兄弟以前遇到过一个叫尹雪狼的男人，也就比你大个不到十岁，他以为他打麻将天下无敌了，可最后还是输在我们手上，可惜了。”
卜念这惋惜的语气里，更多的是对于普通人的不屑。 当年尹雪狼虽然牌技了得，可是他们三兄弟照样依靠打配合让尹雪狼输到上头，最后倾家荡产以至结局凄惨。 卜念说这话看似是与天幺九闲聊，实则是在试图破坏天幺九的心理防线，因为哪怕第二局麻将天幺九依旧没能胡牌，他也没有表现出半分紧张。 直到卜念提起尹雪狼这个名字。 那是天上曾经跟天幺九提起过的名字。 天幺九面庞上的表情因此而有所触动，他转头看向卜念，嘴角的笑容也缓缓收敛了起来。 卜初坐庄，率先打牌。 “六条。”
“碰。”
天幺九轻声开口，之后将那张六条拿到了自己面前，同时推开了自己手牌上的两张六条。 “六筒。”
天幺九打出六筒，之后视线落在自己的手牌上。 轮到卜心出牌时，他摸到了一个暗杠，内心窃喜之余，打出了一张四条。 “吃。”
天幺九将卜心打出的四条拿到面前，之后推开了自己手牌中的五条和六条。 现在天幺九摊开的六张牌都是条牌，他有往清一色发展的趋势，这一点就连在旁观战的唐促都能看得出来。 卜氏三兄弟自然也明白天幺九想要看清一色，但三人仍旧气定神闲，任由天幺九吃牌碰牌，直到数轮过后，天幺九手里只剩下了最后一张手牌。 他的视线落在面前的手牌上，那是他最熟悉的幺鸡。 幺鸡也就是一条，天幺九这把能不能胡牌，全看卜氏三兄弟能不能打出这张他最爱的幺鸡，除此之外，他就只能赌自己能够自摸到这张幺鸡。 天幺九手上有一张，牌堆里有两张，也就是说天幺九只有一张幺鸡的机会了。 “可惜，太可惜了。”
卜心摸到牌之后，语气有些狂妄的将其掀开，正是那张天幺九梦寐以求的幺鸡。 “三万。”
卜心笑着将那张三万放在牌堆里，然后卜念拿过来，胡牌的过程顺理成章。 清一色。 这是距今为止，最大的一次牌型，目前卜念的积分也最多。 天幺九看着卜心摸到却未曾打出来的那张幺鸡，这是他跟这张幺鸡之间距离最远的一次。 “这打麻将啊，就像是努力实现愿望。有些愿望本身就难以实现，看似只有一步之遥，可却隔着万里沟壑。人类总是这样，做着无法实现的梦。”
卜念口中轻声说道，这一番话当然是说给天幺九听的。 天幺九没回话，他早已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他的表情十分认真，那是唐促从未见过的天幺九。 第四局麻将由卜心坐庄，也是天幺九的最后一次机会。 只要这轮卜心没胡牌，那无论天幺九是否胡牌，这场赌局都会就此结束。 而且哪怕天幺九在最后一局麻将里胡牌，他的牌型最起码要比卜念刚才胡的清一色更大，这样他才有赢的机会。 唐促攥紧拳头，心里想着要是天幺九在这最后一局麻将中再次失败，那他就立刻让龙崽把这三只蛤蟆怪扣下，无论动用什么手段也得让他们交出铜钱引，秦筝还在家里等着铜钱引救命呢。 天幺九抬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深深吐了口气。 他本就身材矮小，坐在麻将桌旁的座位上时更显瘦弱。 卜氏三兄弟只当天幺九已经放弃了希望，彼此之间都十分放松，只等着这最后一局麻将结束。 短暂的时间里，天幺九在脑海中回忆起了三人胡牌的全过程。 无论是摸牌时开始做牌，还是彼此之间打配合，甚至中途如同鬼手一般瞬间换牌，都让他在胡牌的道路上功亏一篑。 最后一局，他要是想赢，难度系数极大。 他曾经说过，如果有机会的话，会为那位尹叔叔报仇。 如今仇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天幺九的视线偶然落在牌堆中的幺鸡上，他的嘴角忽然扬起了笑意。 这卜念口中无法实现的梦，他今天偏要实现给他看才行。 因为只有这样，才不负他麻将之神的盛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