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明月落在身侧的手掌合成了拳，真心尚且如此，那不真心的话，岂不是要下地狱。短暂的沉默，几不可闻的叹息。男人的声音里透着重重的无奈，“我是对你做了不可原谅的事，不过，人与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总是想避都避不了，事情的确是我做的，我承认，可是太太，你为什么连问一问的勇气都没有呢？”
明月怔住。他伸手打开了灯，明亮，短暂的刺眼，他抬起她的下巴，深情专注，“明月，你难道一点都不想知道，我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盛家吗？”
视线适应了灯光，她的眼底有盈盈的水光，只是仰头望着他，“所以，你害了盛家，害了我最好的姐妹，甚至也害了我，到头来，我还得去关心一下，薄总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吗？”
呼吸一窒，男人心间就这么被刺了一下，“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她扯起漠然的笑，小脸上表情寡冷，“不过我也知道，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都得听着，既然没有选择的余地，薄总，你且说吧，反正我也没法子把耳朵闭上。”
女人的身上布满了尖锐的刺，靠得越近越是能刺伤人，薄祈深明白，这些都是他就咎由自取的，但还是免不了被刺痛了。“明月，在你心里，我又算什么呢？”
他笑了，笑意苍凉，松开了桎梏，径自走到了窗边。男人抬手推开了窗户，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背对着她默默的抽着，背影寂寞，说不出的孤冷。明月依旧站在门口的位置，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想走，但是不敢，所以皱起了眉心。“薄祈深，我真觉得你这个挺没意思的。”
伤人的是他，她不过是本能反应而已，难不成他还指望她能像从前那样嘻嘻哈哈的待在他身边么。“我本来就是个没意思的人。”
他半倚着窗口，夹着烟的手指伸在窗户外面，侧过脸来看向她，“就因为我没意思，所以，对你的那些好，就全都喂了狗了？呵，在你心里，我甚至连你的保镖都比不上，是吗？”
更别说跟她亲如姐妹的盛新蕾了，在她心里，他也不过就是个跟她有法律关系的冤大头吧，想要就要，不想要了，随便就能丢掉。夫妻一场，在她眼里，也不过如此。这么大的怨气……明月愣了一秒，觉得这不像是薄总会说的话，可他又确确实实的说了，像个闺中怨妇般。“你对我挺好的，这点我不是一直都有强调么？”
她叹口气，觉得有点烦，但还是耐着性子开口，“薄祈深，我一直都希望，我们之间能好聚好散，我求你来着，而且，我们之间的事，你不要扯到旁人，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我，是我觉得跟你过不下去了，仅此而已。”
过不下去。他思忖着这四个字，吐出的烟圈氤氲了俊脸上的情绪，“理由呢？”
“如果你一定要个理由的话……”明月朝他走过去，隔着一米的距离站定，鼻间尽是烟草的气味，她仰着视线，语气轻淡坚定，“一个为别的女人舍生忘死的男人，我看不上。”
答案如此简单。“是吗？”
薄祈深半眯起眼睛。“是……”这个字刚出口，她的下巴就被他捏住了。他扔了烟头，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一手揽着她的腰身，俯首就吻了下去。烟草的气息扑面而至，明月忍不住抵抗，她不喜欢这个吻，就在她准备剧烈抗争的时候，他已经松开了她。“你干什么？”
明月怒瞪着他，抬手就在唇瓣上用力的擦了下，幼稚的一个动作，还带着矫情。薄祈深掀唇勾起笑意，深邃的眼底一片森冷，他说，“太太，你不喜欢我为别人挡枪，我就把这颗子弹还回去，可好？”
“什……么？”
她傻了眼。男人抬手摸了摸她的发心，顺着柔软顺滑的发丝轻轻抚弄，笑意里益发的透着邪肆，“以后你不喜欢的事，我都不做，盛家的产业归还给盛新蕾，我再把这颗子弹也送回去，这样的话，太太，是不是就能回到我身边了？”
他说的很清楚，一句一字都充分表达了出来，可她听着，却不懂了，什么叫把子弹也还回去？“薄祈深，你想做什么？”
说话间，她不自觉就揪住了他的袖口。男人的视线落在她的小手上，牵着袖口，如此小女人的动作，他瞧着心里喜欢，连着语气里的冷漠都散了几分，“我只想让你高兴，让你心甘情愿的留在我身边，你不是很讨厌岳翠微跟清霭么，觉得她们害了你母亲的一生，所以……我替你杀了她们，可好？”
明月，“……”什么感受，毛骨悚然，后背都出了冷汗。“薄祈深，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太太，我没有喝酒，很清醒，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男人俊美的脸上已经恢复了淡然。“你知道？”
她微微拔高了音调，不可置信，“你口口声声想杀人，居然还说知道？”
他轻笑，手指轻轻拨开她落在唇上的一根发丝，“这难道不是你的愿望？”
明月僵住，她的愿望？思绪从刚刚的震惊里归拢，久久不能平息，她这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了么，真不愧是薄总呀。差点就被骗了呢。“原来，我的愿望薄总一直都知道呀，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现在才来替我实现？”
明月推开脸上那只男人的手，表情冷却下来，“如果我没有提出离婚，薄总，是不是打算一辈子就这么假装不知道呢？”
薄祈深皱起眉心，“没有。”
“喔，没有啊，那就是说，不是假装，而是视而不见？”
明月笑了下，“如果不是涉及自身的利益，薄总应该也舍不得那两个女人吧，毕竟护了十几年，人嘛，都是有感情的，说真的，我刚刚心动了，就在你说要杀掉她们的时候，可是转念一想，我又觉得害怕。”
“怕什么？”
他问。“当然是怕你呀。”
她笑得天真，“精心护了十几年的人，跟家人应该也没有区别了，我都能因为盛家的事跟你翻脸，你自然也可以因为她们而折磨我呀。”
“我不会……”“你别急着回答啊，仔细想想再说，嗯……时间短点，可能察觉不出什么来，可天长地久之后呢，你会后悔，你会觉得是我这个枕边人害得你失信，害得你悔不当初，毕竟薄总可是个看重承诺的人呢。”
薄祈深看着她，目光如水，带着点被拆穿后的凉薄。他的小姑娘，从来都是单纯，而不是蠢笨，这种时候的冷静，常常超出他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