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名字，就是杨老爷所收的三个义子之一，在京城中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后方一个看上去和杨麟差不多大小的老者怒喝道：“不就杀了一个不知轻重的小崽子吗？这算什么罪！”
“闭嘴！”
杨老爷子骂道，“你当年也是安澜书院毕业的，忘了学校的第一条校规了吗？”
武者，当以护佑为主，不可仗势凌人！“霍将军，请继续。”
杨老爷子再看向阿呆。“杨家闵，鼎兴四年，为抢夺何氏之妻，杀害何氏一家七口，包括一名尚在襁褓的婴孩。”
杨老爷子浑身一颤。“杨珲余，鼎兴四年，因一颗五品兽核，坑杀城郊一名狩猎者。”
“杨启，安宁十一年，为天宇军预备队队长一职，陷害其战友鲁小龙，使其蒙冤入狱近十年，昨日刚在生死擂台上自绝而亡。”
阿呆最后念出了今早刚查到一个人。之前因为知道了鲁小龙要上擂台，所以蔡兴垚并没有把鲁小龙一案告诉段忧，昨天收到段忧地位命令后，阿呆可是废了不少功夫才从幽卫那边查到了鲁小龙一事的真相。念完之后，阿呆静静地看着杨老爷子，这个阿呆幼时听过无数次名字的老者此时微微变换，似在回想，又似在自责。阿呆所列出的一桩桩案件，如果放在一个顶级武者的私下聚会里，多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毕竟他们早已习惯了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为了他们的利益，顺手抹去一些微不足道的生命，那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但这些事情在大离律法中确确实实是被禁止的，段氏先祖段离，出身微末，成就大统后不忘根本，定下了武者不可仗武欺人的根本国策。可惜自两大宗门到来后，大离王朝早就法不成法，国不似国，底层人早就彻底失去了为人的尊严。所以听阿呆念完后，杨家那些被念及名字的人脸上表情都是不屑的。在他们看来，今日之战，完全是段忧为夺文部的权而动兵，至于这些所谓的罪状，借口罢了。“七殿下之志，甚为高远！老夫想问他能做到何种地步？”
杨老爷子问了阿呆最后一个问题。“天下清明，强有所求，弱有所护。”
“好一个天下清明！”
杨老爷子高声道，“若是我还少年，我会追随于他。”
阿呆想说你现在也可以，可看着老爷子的双眸，最后选择了放弃开口，他知道这个老人早就做出了选择。“杨家儿郎们？你们可否愿意为这天下清明流第一滴血？”
杨老爷子看着杨家众人，语气悲怆又豪壮。“爹！不可啊！”
杨麟的亲弟弟，杨老爷子的五儿子杨笑跪地，他看出了父亲想要做什么。“阿笑，今后杨家当以今日为戒，你们剩下的人需要反思，不需要仇恨。”
杨老爷子用灵力托起杨笑。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杨老爷子要干什么了？所有人都纷纷跪下，不断地磕头，尤其是那些被阿呆念到名字的人，更是浑身发抖，已无法再保持之前的不屑神态。那个他们最大的倚仗现在似乎要抛弃他们了，他们如何能不慌乱。“霍将军，还请转达七殿下，希望他不要忘记‘天下清明’这四个字。”
说完，杨老爷子挥手，所有阿呆名单上，现在在杨家的人都被灵力扯到了空中。“老祖！爷爷！爹！我们错了！孩儿知错了！”
这些人发出的绝望哀求声，响彻了整个杨家院落。杨笑这次倒是没再开口，今天的事，从一开始或许就注定了是这个结局。“你们犯了错，需要接受惩罚，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作为杨家人，我不希望你们此时只会啼哭，大丈夫立于天地，当知有所为，有所承担，事已至此，啼啼哭哭反而让人看了笑话。”
杨老爷子的话并没有让局面改观，有些人反而喊叫得越发凄惨，毕竟生死时刻，又有几人能淡然处之。杨老爷子呼出一口浊气，双脚一踏，浮于空中，又将所有杨家罪人拉到身边。“杨家罪人，愿为天下清明流第一滴血，只求苍天谅解！”
说完，杨老爷子身上流出一股股汹涌无比的灵力，一具具杨家人的尸体轻飘飘地从天上落下。地面之上，剩下的杨家人们强忍泪水，给这些尸体以此盖上白布。处理完最后一个人后，天空飘起了雨，杨老爷子仍在空中，张开双手，仰头望天。“封圣了？”
段胥看向杨老爷子的上空，雨水中似有霞光闪现。下方的人同样全部仰头看天，他们都感受到了杨老爷子身上的异变。“圣人？原来不是要成圣，而是要成人！”
杨老爷子喃喃自语，“原来，我一直走错了路，误了三十年！”
说着极为懊恼的话，语气确实平静如常，毕竟人都要死了，成圣成人，都没有任何意义了。“陛下，我成圣了，你呢？身子骨还好吗？”
杨老爷子生命的最后时刻，想得是那个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好兄弟。雨水中，终于透出了一道霞光，照在了杨老爷子的身躯之上，随着霞光的照射，杨老爷子的身躯也从空中缓缓飘落下来。一代传奇，就此陨落。“大离王朝有人封圣了？”
带着杨麟尸体御空的恒海门长老停住，看了一眼莫离城方向，“可惜是个死圣。”
叹了一口气，又继续往北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