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来殿内,汪晓澜躺在白玉床上,沉睡不醒,叶青冥以精纯法力灌注指尖,逐一按摩她周身数百处穴道,这便是每日必做的伐毛洗髓,对汪晓澜大有补益。
结束之后,叶青冥并未离开,握住汪晓澜的手,轻轻亲吻,柔声说道:“对不起……不过,从现在开始,我一生一世都只爱你一人。”睡梦中的汪晓澜当然不会回应,叶青冥却又说道:“我已反复推算,与清儿重逢之日为期不远,我准备出山一趟,我会留下一具化身,每日继续替你伐毛洗髓,等你醒来,就可以见到清儿了。”
“我自身也将有劫数,但你放心,虽有凶险苦楚,却无殒身之祸,等我灾劫期满,咱们便可永不分离。”
叶青冥是个干脆利落的男子汉,平常不会这么唠唠叨叨,但一来昨日他陪伴姜甜儿,对汪晓澜不免满怀愧疚,二来即将与爱徒宣清相逢,也不免有些激动,三来叶青冥已算出自身将有劫数,虽无性命之忧,但夫妻又将分离久别,故此万分感慨,所以对着沉睡的娇妻倾诉了许久。 走出泰来殿,叶青冥将所有的伤感、愧疚、离愁等情绪深藏心底,跟着召集教下弟子,当众宣示:“本座将出山一行,寻找失散的弟子宣清,尔等安稳修练,不可懈怠。”
教众齐声答应,叶青冥便回了长生殿,收拾行装,姜甜儿一溜小跑赶了来,娇喘吁吁的说道:“姐夫,人家也要出山。”
叶青冥叹了口气:“甜儿,咱们不是说好了,昨天过后,我永远只是你的姐夫吗?”
姜甜儿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满的说道:“人家只是要出山一趟,又没说要和你怎么样,你着什么急?”
叶青冥道:“我出山是有正事,你又凑什么热闹?”
姜甜儿嘟起小嘴不依:“就光你有正事,人家就没有正事了?人家不管!人家就是要出山嘛!”
叶青冥沉默不语,这个女孩子古灵精怪,此刻她肯定在打什么主意,该不该答应她呢? 姜甜儿既然敢来,自然也是有几分把握能让叶青冥答应的,毕竟她很清楚,自己这位教主姐夫性子随和,又很大度慷慨,连《造化天书》都能拿出来跟所有教众分享,自己的这点儿小小请求,他又怎么会不答应? “好姐夫,亲姐夫,姐夫最好了,求求你了,人家只是想出山玩玩嘛,你就答应人家嘛。”
一个青春洋溢、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如此娇声婉转的相求,而所求又不是什么过分的事,试问普天之下的男人有几个会硬起心肠拒绝? 叶青冥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姜甜儿登时欢呼雀跃,兴高采烈的回去收拾行装。 出了不周山,叶青冥问姜甜儿:“你打算去哪儿?”
姜甜儿微微一笑:“人家只是想出来玩,去哪里都可以,姐夫准备去哪儿?”
叶青冥说道:“我此次出山,是为了寻找大弟子宣清,据卦象推算,他应该在南方,但具体身在何处,还不知道。”
姜甜儿道:“哦,那咱们就朝南走呗。”
叶青冥沉默不语,姜甜儿知道他的心意,立刻说道:“你放心,人家只是想到处走走,散散心而已。”
叹了口气,叶青冥终究同意了,毕竟姜甜儿看似每天仍旧快乐,其实心里未必没有情伤,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当下叶青冥和姜甜儿并肩南行,寻访宣清,数月之间,行经许多大城小镇,仔细打听,却一直没有宣清的消息。 寻人之事,急是急不来的,况且叶青冥的耐心向来很好,所以并不着急,而姜甜儿只要能陪伴在叶青冥身边,就觉得很开心了,只盼这么永远走下去才好。 夏末秋初,天高气爽,叶、姜二人正赶路,忽然飞来一群大雁,排成人字,鸣叫连声,朝南而去,姜甜儿抬头看了一眼,忽然笑道:“姐夫,我出个上联,金雁声声南去,你能对出下联吗?”
叶青冥随口答曰:“寒风阵阵北来。”
姜甜儿撇撇小嘴:“有点潦草,不太工整嘛。”
叶青冥翻了个白眼,这又不是考状元,他哪会多花心思舞文弄墨? 到了黄昏,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二人好不容易找了间破败的山神庙歇息。 这山神庙只有一间大殿,还塌了一半,院子里遍地杂草落叶,殿内满布灰尘蛛网,叶青冥运用水系道术,清洗一番,勉强也可以对付着安歇一晚了。 姜甜儿眼珠一转,说道:“姐夫,依照这山神庙,我又想出个上联:破庙半间,一门二窗。”
叶青冥摆了摆手,懒得理会,姜甜儿却又缠磨:“哎呀,姐夫,你就对一下嘛。”
叶青冥:“早点歇息吧,明天还得赶路呢。”
姜甜儿:“你要是对不出来,就服个软,说一句甘拜下风,小女子就饶了你了。”
叶青冥:“我的下联早就已经对完了。”
姜甜儿:“你什么时候对完了?江郎才尽,对不上来就算了,要是死鸭子嘴硬,可就太没风度了呦!”
叶青冥:“要是我已经对出来了,你就安安静静的别说话,直到明天早上,好不好?”
姜甜儿:“好!说吧,你什么时候对出来了?下联是啥?”
叶青冥:“你的上联是:破庙半间,一门二窗,对吗?然后我不是摆了摆手吗?”
姜甜儿微微皱眉:“摆了摆手,就算对出下联了?”
叶青冥:“你听好了,我的下联就是:五指一摇,三长两短。”
这下联可谓十分工整,姜甜儿当时就蒙了,只觉得叶青冥果然才思敏捷,她刚要说话,却听叶青冥说道:“哎,咱们可说好了,在明天早上之前,你要安安静静的,不能说话。”
女孩子是很奇妙的,当她讨厌你的时候,你跟她多说一句,她都烦得要死,可当她喜欢你的时候,你想让她闭口不言,安静片刻,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叶青冥合身躺倒,很快入眠,姜甜儿却在那干生闷气,过了半晌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上路,姜甜儿赌着一口气,非要在对联上赢叶青冥一次,可她虽然颇有才华,但想胜过叶青冥却并不容易,而她每输一次,就更加不爽。 到了临近中午,二人来到一处小镇,正赶上集市,人声鼎沸,十分热闹,叶青冥和姜甜儿便分头打听宣清的下落,却仍旧一无所获,便准备离开。 刚走没几步,路边有个棺材铺,摆着几口棺材以及纸糊的骏马、轿子、房屋等物品,姜甜儿忽然来了灵感,脱口而出一副上联:“竹扎纸糊,难经风吹雨打,鬼要?”
这副上联堪称奇思妙想,毕竟这些纸马、纸轿、纸屋是出殡或上坟时要烧给死人的,而人死为鬼,所以‘鬼要’二字,既是问,也是答,一语双关! 除此之外,姜甜儿本就是鬼修,这上联也与她的身份相符,可谓十分应景。 正因为如此,姜甜儿出的上联是个绝对,叶青冥根本不可能对出下联,她相信这一次自己赢定了,所以很得意。 “姐夫,你能对出下联吗?对不出来了吧!嘿嘿,能赢你一次,可真不容易啊!”
叶青冥精明干练,熟知人情世故,很清楚不让女孩子赢一次,她是不会罢休的,何况这个上联确实是绝对,便说道:“嗯,你赢了,我对不出。”
有句话叫:见好就收,可姜甜儿难得赢一次,她怎么肯见好就收? 反而洋洋得意:“哎呀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姐夫也有落下风的时候啊!原来胜过姐夫的感觉这么爽!这么开心!堂堂大丈夫,矫矫奇男子,威名远播的极乐教主,德高望重的青冥真人,居然也有输给我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的时候!”
叶青冥的涵养一向很好,何况跟这位笑的花枝乱颤的小姨子,他也不会较真,因此说道:“是是是,甜儿姑娘最厉害!才华横溢,空前绝后,行了吧?”
姜甜儿越发得意,抿着红唇轻笑:“哎,对喽!输了就知道服软,孺子可教嘛!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学海无涯,文无第一……” 她要是见好就收,也就罢了,可这么大放厥词,直接把叶青冥气乐了,伸手朝街边一指,说道:“甜儿,你看那是什么?”
姜甜儿顺势看去,见棺材铺旁边有家卖陶器的,摆着许多盆、罐等器皿,而叶青冥指着的,是一只民间常见的尿壶,她不解其意,说道:“尿壶啊,怎么了?”
只听叶青冥说道:“土捏火烧,不能装酒泡茶,卵用!”
此话一出,登时臊的姜甜儿俏脸发红,她的上联是:竹扎纸糊,难经风吹雨打,鬼要? 而叶青冥的下联是:土捏火烧,不能装酒泡茶,卵用! 对仗何其工整! 而且,同样一语双关,同样应景,尿壶本是小解之用,此时却又暗指姜甜儿对联对的再好,也没什么用处。 虽然姜甜儿又羞又恼,似嗔似怒,却也情不自禁的感到震惊,叶青冥的才华和机敏……让她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这世上有些人,堪称超凡入圣,譬如诗仙李太白,譬如书圣王羲之,譬如画圣吴道子,他们和普通人之间,天差地别,判若云泥,而这种差别,也根本无法形容!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