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成钢，你多久没洗脚了，这是要熏死人啊！”
大家伙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全都捏紧了鼻子。站在林成钢身边的医生也竭力屏住呼吸，他飞快又把铁尺一卡，憋着声道：“一百六十二厘米，刚过标准线。”
检查台的医生“刷刷”几笔写完，把检查单递给林成钢：“赶紧把鞋穿上，到下一个检查室去。”
林成钢拿了检查单，黑着脸，穿上鞋走了。林成钢走了之后，大家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没一会儿功夫，下一个检查室的人又多了起来。但是一进入这个检查室，扑面而来的是更加浓烈的脚臭味。走在前面的人皱着眉头，朝里面问道：“林成钢，你怎么又把鞋给脱了？真的太臭了。”
林成钢坐在一个大木箱上，没好气地朝说话的人道：“现在开始检查脚了，有本事你等下别脱。”
众人这才住了嘴，还没轮到的人都纷纷退到走廊上去了。林成钢把袜子脱了，随意团成一团塞进了口袋，对着医生伸出了脚。“脚翻过来看看”，医生被熏得脑子有些发昏，他原本想快点检查完，可林成钢把脚一翻，医生的眉头就微不可查地皱了起来。“你站起来走两步！”
林成钢有些不明所以，可还是站了起来，一边观察着医生的表情，一边光着脚在旁边的地上走了起来。医生跟在他后面看了一会儿，又站在旁边看了看，最后拿过林成钢的体检表，趴在桌子上“刷刷”写了起来。林成钢坐回大木箱上，很快就把袜子和鞋子穿好了。见医生还没写完，他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医生，你倒是快点，下一个检查室的医生还等着我呢。”
那名医生抬头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钢笔帽一合，拿起桌上的体检表递给林成钢：“你不用再去下一个检查室了。你是天生的扁平足，不符合参军条件，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医生的话就像一道惊雷，劈得林成钢半天都回不过神来。“不是，医生，我的脚怎么可能有问题？你是不是搞错了啊？”
林成钢虽然有些慌张，可总觉得事情还没那么糟糕。他靠近医生，一脸神秘地对医生道：“医生，我是李国强李团长的未来大舅哥，你看，能不能帮我把这个检查结果改一改？”
医生莫名其妙地看了林成钢一眼，大声道：“什么李团长，李营长的，我可不认识。我就是个医生，我目前的工作就是给你们做检查，并且如实地把结果填到体检单上。其它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也管不了。没事你赶紧出去吧，后面的人还等着做检查呢。”
医生说完，不耐烦地朝林成钢挥了挥手，林成钢心里又急又气，赶紧出去找林大山夫妻去了。可等林成钢出去之后，在医院门口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林大山夫妻俩的身影。此时的供销社里，林小美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林大山和张春霞，惊讶道：“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林大山刚想说话，却被张春霞狠狠捅了一下。张春霞把林大山挡到身后，自己挂起笑脸说道：“你这丫头，瞧你这话问的，爸妈自然是来看你的啊！”
林小美观察着夫妻俩的脸色，有些不敢相信：“来看我的？”
“哎呀，今天是你哥体检的日子，我们就一块过来看看你。”
林大山实在受不了张春霞磨磨唧唧的样子，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林小美的神情瞬间有些黯淡：“哦，那我哥体检好了吗？”
提起林成钢，张春霞和林大山的脸上同时浮现出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微笑。“哪有这么快？所以我们就先来看看你”，张春霞说着，瞧瞧了四周，对林小美小声道：“小美啊，你跟妈出来一下，妈有事问你。”
听到这话，林小美的心一下子缩紧了。她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同事，一边取下头上的白色帽子，一边跟同事交代了一声，跟着林大山夫妻俩走出了供销社。三人刚走到一处僻静的胡同，林大山就忍不住对林小美道：“小美，你这个月怎么没往家里寄钱？”
林小美两只手揪着衣角，不安地低头道：“我……我们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
张春霞一看见她的样子，就知道事情不对：“没发？你们单位不是最准时发工资的吗？”
林小美揉着衣角，心里一片冰凉：“我……我也不知道。”
李国强来的那一天，她塞了十五块钱给他买车票，现在她的手里一共就只有九块钱。可林小美每个月都得往家里交十五块钱，这一时半会的，她去哪里弄六块钱？林大山见林小美吭吭哧哧的样子，一下子就怒了：“好啊，林小美，你到底把钱拿哪里去了？是不是给李国强了？”
林小美害怕地朝后退了几步：“不是的爸，你听我说。”
可林大山此时正在气头上，只要一想到林小美交不出钱来，今天没法在城里给林成钢买点好吃的，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小美啊，你还没结婚呢，怎么胳膊肘就往外拐？”
张春霞拉了一把林大山，一脸痛心疾首地对林小美道：“家里现在光景不好，可不得指望你每个月拿钱回去，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我……”林小美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又咽了回去。“李国强虽然是团长，可咱们家这么体面的闺女跟了他，平时没找他贴补就不错了，你怎么反倒给他钱？你真是昏头了啊！”
林小美的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他们要是不趁林小美还没结婚的时候多从她那里要些钱，等她结了婚，再想要钱可就难了。林小美被林大山和张春霞说得脸色发红，她难堪地搓着手指，带着哭腔对两人喊道：“等下个月我发了工资，双倍给你们还不行吗？”
林小美说完，捂着脸哭着跑出了胡同。林大山见林小美跑了，气得把手里的烟蒂狠狠一扔，大声骂道：“还有脸哭，我看你是翅膀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