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没有下雨,路面都干了不少。
不过季时宴今日不在沟渠,说是人在弘法寺。 弘法寺里都是伤者,还未走近,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草药味。 见了卿酒酒,门口侍卫有些犹豫:“承安王妃要进去?可有王爷的命令?”恰逢沈默外出回来:“王妃?您来这做什么?”
弘法寺内都是伤患,因为地方不够,疫病病人也安置在这里,里头空气污浊,一般人比如陈文和都不往这来。 “说了今日给你们施工方案。”
卿酒酒抬脚就要往里去:“顺便来看看这些病人。”
“王妃!”
沈默拉住她,眉头紧锁:“女人体弱,沾上这些病气就不好了,您在这等着,我让王爷出来吧。”
“女人体弱是个悖论,也有体弱的男人和体健的女人,让开,我就瞧一瞧。”
卿酒酒要做的事还没人拦得住,身子一闪人已经到了寺内。 大片宽阔的佛殿里都是病人,隐约还能听见一些哀嚎声。 寺院正中央宽阔的空地上,摆着两口宽阔的大锅。 一个煮着艾草水,一个煮着白水。 沈默无声叹了口气,上前拿了一块用艾草水煮过的帕子,递给卿酒酒:“那好歹捂一捂口鼻,这疫病来势汹汹,确实容易叫人感染。”
卿酒酒也就不客气了。 她让谢雨将东西给沈默,自己进了一间都是疫病病人的屋子。 沈默想拦也来不及,只得去找季时宴。 之前卿酒酒就听说了,沾染了疫病的病人都发热咳嗽,咳到喉咙溃烂,吃不下东西后就容易死掉。 卿酒酒一路过,看了下大夫煎的药,大都是些咽喉利咽的草药。 她心里有了点数,却不觉得这病应该先治喉咙。 说到底还是咳嗽引起,首先应该治肺。 她蹲在一个壮年男人面前,伸手碰了一下他的胸肺处。 只是轻轻一个按压,他就撕心裂肺地咳起来,咳到喉咙发出难听的声音。 “你!咳咳咳咳.....你干什、咳咳咳什么?”
那男人怒目圆瞪,但是接触到卿酒酒的一双含情眼,又莫名愣了一下:“你、你是——” 这双眼睛太惊艳,皱眉时还隐约透露出风情来。 卿酒酒今日穿的还是短袍,长发挽起,浑身充满英气。 即便口鼻被帕子捂住,半张脸都是让人看了一眼都能惊艳的地步。 她在思考,根本没注意到这人生着病,竟然还能生出别的心思来,直到手被人握住。 “姑娘,你是新来的大夫?我就、咳咳咳、就没见这弘法、咳咳咳咳咳弘法寺有女大夫,你看我这,好摸么?”
他盖住卿酒酒的手,还往上面磨搓了两下。 但下一刻,他的手已经在另一只手里,甚至被硬生生折弯了一道—— “啊——!”
季时宴阴鸷的脸出现在头顶:“本王看你这病不治也罢!”
仅仅是这一句,男人就感觉到了通体彻寒,小命就捏在这位承安王的五指之间。 “我!是她先摸我的!王爷饶命,是她,是她摸我的胸前!”
卿酒酒无语:“摸你之前都没看清你是个男的,只是听你吐气最重,病的不轻。”
没想到病着还能起色心。 季时宴冷笑一声,就要改手去掐断他的脖子。 “算了,”卿酒酒拍开他的手:“我看出点端倪,带我去找负责主事的医官。”
那男人捡回一条命,差点从床上爬起来磕头。 这会儿才看明白,这女人不是什么大夫,这双眼睛,不就是那个听说容貌复原了的卿酒酒么? 可不是说,承安王很厌恶她? 刚才的杀意不是假的,怎么感觉他是真的想杀死我呢? 季时宴倒是换了身衣服,一身黑色显得整个人愈发劲瘦,面上的胡子也刮了,恢复了往日的冷冽。 卿酒酒走在他身边,微微晃神。 如果季时宴不说让人讨厌的话,不发疯,单纯作为一个体恤民情的王爷,他在水患里的表现,倒确实要比卿酒酒过往见过他的所有正面形象加起来都多。 她暗自在心底骂自己,卿酒酒,凤凰胆是让你失去理智了吗? 你还在这数季时宴的好? 这人本质上还是个发疯的男人! 她强行转移了思绪。 负责疫病的医官是太医院的院正,此次受灾严重,太医院几乎被调配了一半的人手过来。 加上民间,人手倒是还够用。 不过始终没有应对疫病发作的点子。 这会儿太医们刚刚开了个会,又针对疫病的事情讨论了一番,不过还是没有结果。 出来的时候都愁眉苦脸的,看见季时宴,赶紧行礼:“王爷!”
也不怪季时宴这个人在朝堂上的呼声高,因为他虽然别的方面不好评,但是到底是做实事的。 比如弘法寺这件事。 当时说水患受伤的伤患太多了,城内又到处都是被淹掉的地方,后来又发了疫病,地方根本不够用。 是季时宴首先清出了弘法寺这个地方,用来接收伤民。 后来也是他来的最多。 上头派来赈灾的官员,个个都怕死一般,连弘法寺的大门都不愿意踏入。 而季时宴却叫人送药送粮,只要得空了就往这儿转上一圈。 太医们服他,病人也都眼熟他。 但是今日他身上站着的那位,却有些不大熟悉。 ——“王妃娘娘?”
一个曾在宫宴上见过卿酒酒的太医问道。 卿酒酒点头:“你们刚刚讨论完?结果如何了?”
她一来就单刀直入,问进展。 不知道承安王妃什么时候对疫病感兴趣的,太医们面面相觑,院正问:“王妃是过来查探病情的?”
“我曾在过去两年研习过一些医理,也看过疑难杂症,民间的鼠疫,蛇疫,记录在案的我都研究过一些。”
院正没有想到卿酒酒这两年竟然还研究这些。 他捋了一把胡须道:“那王妃刚刚查探,可有看出些什么?”
“你们都在用治喉的药,可这病不在喉,在肺。”
太医们纷纷反驳:“怎么可能不在喉?我问过了,喉痒才咳的,一咳就烂了,吃什么药都不见好。”
“就是,王妃也不要看了几本医书,就在这里装懂,你到底不是内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