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
云琅盘腿坐在地上,仰头望着他死而复生的爹。 季时宴则眼眸沉沉,看着这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谁也没有看清他眼底变得猩红。 而徐白一干人等,面上除了挂满任务失败的空白之外,更是虎视眈眈,生怕季时宴会危及云琅的性命。 “消息说你死了,”许久后云琅主动开口:“徐叔叔他们不会失手。”季时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身上的肃杀之气到底比几年前要强烈的多,接近他都会感到杀意满满。 可是他却纹丝不动地盯着云琅,开口的声音沉郁暗哑:“我也以为你死了,被烧焦在海棠苑。”
世间的父子相见,大概会是激动地,高兴的。 可是如同他们这样,平静中暗流涌动的,却是少有。 云琅不说话。 他没法说什么,娘亲费了好大力气才得到自由,只要他现在站在这,那一切就都不攻自破。 季时宴这么聪明,不会猜不到也不会看不懂。 “你娘呢?”
季时宴目光森寒,但是又不像森寒,可能那眼中充斥的血色太盛,让人看起来他对卿酒酒恨之入骨。
云琅叹了一口气,正张唇想说话。 可是此时,背后却传来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哥哥呜呜呜——” 徐白浑身一僵! 方才他们都太注意季时宴和云琅了。 完全没有留意到背后有人走过来。 而此时,只是听见声音,都足够令人毛骨悚然的。 只见云琅也快速变了表情,连同季时宴,一起将目光投向声源处—— 一个如同粉色团子的小姑娘,头发乱糟糟地覆在发顶,婴儿肥的小脸蛋上肉乎乎,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哥哥!”一双眼睛都哭肿了。 徐白正想伸手去扶,被她一把拍开,执着地要云琅。 小袖子擦过胖乎乎的脸,放下,露出五官,却与卿酒酒如出一辙! 她无视紧紧盯着她看的季时宴,一把扑进云琅的怀里,抱着他的腰嚎的惊天动地:“你骗我!你说丸丸乖乖睡觉醒来你就回来了的!”
可是她睡醒了,却到处找不到哥哥! 云琅抱过她胖乎乎的小身子,小声哄:“哥今晚给你买糖葫芦。”
小家伙瞬间就不哭了,睁着裹满泪包的大眼睛:“真的吗?”
可是还没有等到哥哥的回答,她就被人从身后抓住,一把拖了过去! 徐白抽出剑,剑尖直指季时宴:“承安王,你不要乱来!”
丸丸被季时宴紧紧箍在手里,面对这个陌生却俊美的男人,她却没有好感,蹬着小短腿要下去:“你是谁呀!敢碰本姑娘!”
她向来受宠,谁惹不高兴了就挠谁。 遇上这个面若寒潭的男人也不怕,张手就抓他的脸:“你怎么跟哥哥长一样?”
季时宴任她挠,俊美的脸上很快多了一道小爪子印。 “我、是、你、爹!”
四个字犹如平地惊雷。 丸丸那张与卿酒酒毫无二致的脸上,除了鼻子门口的那个鼻涕泡,还有一头乱糟糟的发,就剩一双大眼睛充斥着迷离。 季时宴呼吸急促,捉着手里头缩小版的娃娃不放手,逼着她看自己,又问出方才那三个字:“你娘呢?”
娘...... 爹...... 丸丸的小脑袋火速将自己获取的信息过了一遍,而后扬起小手,直接呼在了季时宴的脸上! ‘啪!’ 肥嘟嘟的小肉手打人其实不疼。 可是这手是打在老虎头上! 徐白当即就要飞身去抢人,以防止丸丸被季时宴一只手捏死。 云琅也虎视眈眈。 若是季时宴有动作,他手指间的三根银针一定会飞出去。 但是在季时宴有反应前,丸丸先发制人,她往季时宴嘴里飞快地塞了一个小药丸。 胖嘟嘟的手,似乎之前抓过糖果,甜腻腻的。 飞扑到自己鼻尖还有一股奶臭,不难闻,反而有几分香甜。 “哼!我给你吃了散功丸,你别想打我!”
散功丸,只需要入口就立刻生效,中毒的人会散尽全身力气,为时十二个时辰。 “一。”
奶气包学着往常云琅教的数数。 “二。”
肉乎乎的小手还举起了两根手指。 “山!”
话落,她预见季时宴的手会没有力气将她摔在地上,已经做好屁屁痛的准备了。 可是—— 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对散功丸没有反应?”
丸丸不服气,从自己的小兜兜里又掏了几个丸子出来。 “桃花丸,尿尿丸,飘飘丸,头痛丸....”她手一张,打算全都塞进季时宴嘴里:“你完了!”
徐白一拍脑袋,只想看天。 他们这位天不怕地不怕,三岁就敢跟她哥跑江湖的小祖宗,身上确实有几分本事。 可是——季时宴百毒不侵啊! “丸丸,打住!”
徐白伸出五指企图阻止她:“你的丸对他不管用!”
季时宴捏死丸丸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蚱。 跟他纠缠下去绝对没有好处。 可是丸丸现在在他手里,并且小祖宗一向任性惯了,根本不懂人外有人。 万幸的是季时宴的人都已经不省人事,他一个人,他们勉力一战还是可以的。 丸丸将丸丸都喂进季时宴嘴里。 发现对方面不改色地咽了,真是震碎了她小小的世界观:“你不难受吗?你不飘飘吗?”
她以前给谷里的人吃,都有用的! 她很生气:“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是你爹。”
季时宴重复了一遍:“我再问一次,你娘呢?”
“我有爹爹啊!”
丸丸答非所问:“我爹不是你!”
什么意思? 季时宴瞳孔一震。 他见这小家伙年岁至多三岁,与卿酒酒离开的时间相等,就认定这一定是自己的种。 可是忘了想,卿酒酒当初那么恨他,又怎么会给他生孩子? “还有娘亲,”丸丸说到这里有些沮丧:“娘亲生丸丸的时候难产——” 余下的话她没有说完。 像是想起了什么很伤心的事。 ‘啪嗒’,眼泪说掉就掉。 “什么意思?!难产,然后呢?”
丸丸用小肉手抹了一把眼泪:“爹爹说,娘亲本就是冒死生我,难产就是致命一击——” 季时宴脸色空茫。 这些年,他废力追查,认定卿酒酒没死。 可是——“你是说,她为了生你,难产......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