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宴根本就不想理人,他垂着眸,将卿酒酒的十指,一个一个地擦干净。
连指缝和指甲盖都不放过。 擦完之后,又将一件不知从哪找来的大氅,披在了卿酒酒的肩上。 做完这个,似乎表情还是没有好转。 就连卿酒酒都觉得他生气的十分莫名。 然而下一刻,季时宴拔出腰侧的刀,连停顿都没有,走进刚才关押卿酒酒的房里,手起刀落,那个被卿酒酒打晕的小官,心脏赫然被捅出一个大洞来。 他连挣扎都来不及,就已经断气了。 孟熙宁接连受到惊吓,双目通红,连下唇都发抖起来:“杀、杀人……你杀人了!”她从不知道,这个向来冷静,可靠的男人,杀起人来,竟然是这样一眼不眨的。 这还是在皇宫里,说杀就杀? 为了什么? 就为了谢京华吗? 凭什么谢京华能被他这样放在心上,而自己的付出他都看不到吗? 孟熙宁不服,她狠狠抓着地上,指甲都差点抠出血来! 季时宴杀完那个人,似乎还不够解气,他提着刀,又充着孟熙宁而去。 刀尖拖在地上,发出令人胆颤的锵锵声。 季时宴脸上的杀意未消。 孟熙宁瑟缩了一下,那刀尖上还带着鲜红的血,莫名古怪吓人,带着要命的威胁。 “你、你要干什么?你要杀了我吗?我好歹、好歹也是堂堂公主!。”
如果她熟悉季时宴就会知道,对方根本不在乎得罪什么权贵,即便面前的人是公主,他恐怕也会手起刀落毫不犹豫。 那刀举起来,在距离孟熙宁还有一拳的时候,季时宴的手腕被人攥住了。 卿酒酒无语:“杀人可以,别连累我。”
她语气里是浓浓的嫌弃。 在孟熙宁看来,这两人的相处古怪的。 明明自己昨夜见过他们那么亲密的场景,可到了今日又如同不认识一般。 她太好奇了,季萧和谢京华这两个人,从前是不是认识? “她害你。”
季时宴斩钉截铁的说:“要不是她,你现在又怎么会是这副样子?”
卿酒酒刚想说我什么样子,但她一瞥,自己身上的衣服被人撕破,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看上去确实挺惨的。 她冷笑:“若不是你,我会变成这副样子吗?”
季时宴其实真的有点冤,昨夜在那种情况下,他也没有发现有人靠近,这确实是他的问题。 但是就如同卿酒酒没想到孟熙宁会做出这种事一样,他也没想到。 看起来胆子这么小,唯唯诺诺,说话都不敢大声的一个不受宠的公主,竟然敢做出杀人的事情来。 深宫中,虽然多有脏事,但无论是季时宴还是卿酒酒,都不曾真正的近距离接触过。 季时宴掌权后,几乎在大周说一不二,因此那些女人的争端都离他很远。 卿酒酒就更不用说了,就算是当年在承安王府,也就只有一个卿秀秀给她找不痛快。 但是显然,孟熙宁的心比卿秀秀狠毒,手段却不见得比他高明。 人家卿秀秀把借刀杀人玩得很溜,孟熙宁显然经验太少了。 但是,随意杀人,就是不可原谅的。 卿酒酒拨开季时宴,朝着孟熙宁蹲下身,望着她年轻美好的面容,有点唏嘘。 “你昨夜不过是恰巧路过,就能想出如此狠毒的法子,要置我于死地?”
孟熙宁瞪着她:“你是大皇兄带回来的人,又跟二皇兄纠缠不清,如果是这样也就罢了,可你跟季萧——你们为什么要这样?”
“你不是因为这个,你只是因为喜欢季萧又得不到而已。”
孟熙宁的眼睛很红,却又倔强的不肯弯下脖颈:“你胡说八道!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我是公主,只要给他时间,他就知道谁对他才是最有利的!他选择你,不过是被你的样貌欺骗而已!”
卿酒酒听完,觉得太好笑了,于是垂眸笑了一声。 又嘲讽又感叹。 “怎么男人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公主,你也说了,你地位高崇,往后没了长公主,你尽可以得到陛下的宠爱,往后要什么样的驸马,还不都是任你自己挑吗?”
“我不要!我只要他!”
那一夜,将她救出深渊的人是季萧,她那时候就认定了季萧这个人。 所以凡是出现在他身边的人,她都要毁掉! 季时宴冷哧:“我早就说过,我有心上人。”
“就是她吗?凭什么?”
孟熙宁指着卿酒酒:“她哪里比我好?”
又是这样,跟卿秀秀一样,对季时宴不知道哪来的痴爱。 卿酒酒闭了闭眼,不想再说,也根本说不通。 她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个宫女很可怜,公主为了一个男人害了一条命,就应该付出代价,你觉得值得吗?”
“我只是没想到他会帮你,如果不是季萧将尸体找出来,你现在已经死了!”
要不是有季萧对她的偏爱,她怎么可能活到现在呢? 贱人! 她就是个贱人! 卿酒酒见她丝毫不知悔改,只觉得非常心累。 初春的牢狱是冷的,她身上湿了的衣衫粘在身上,被风一吹难受得很。 她走了出去,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对方伸过来的时候想要碰她,又被她躲了过去。 卿酒酒声音很轻地道:“看到了吗?你永远会给我带来麻烦。”
“这只是意外!”
季时宴声音沉沉的。 “但是如果,出卖你能换来我的平安,就像刚才那样,我会毫不犹豫,你不觉得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太可笑了吗?”
季时宴目光阴沉。 他知道,但他根本没法对卿酒酒生气。 是他选的路,是孟熙宁要作的死,他当然不可能,因此放弃。 外头日头高照,撒在人的眼皮上,让卿酒酒睁不开眼。 直到这时候,她才敢承认自己害怕。 她张开手,素净白皙一片。 可是刚才,那宫女冰冷的体温是还在指尖。 一个人从生到死,从温热到冰凉,不过是另一个人的妒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