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宫门,沈默忧心忡忡地跟在一边。
“主子,陛下会答允么?”季时宴的马竟然停在宫门口,一时间没有动。 他嗤笑:“他不光答应,还会将莫拜派来。”
“什么??”
沈默讶异:“莫拜不是还要回南疆吗?他将莫拜派来,是什么意思?”
沈默虽然这么问,但是心里怎么会想不通。 自从小皇帝年岁渐长,有些心思就渐渐藏不住了。 人都是这样,到了一定年纪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自己。 这些都能理解。 可是他家主子毕竟....是一手将小皇帝带起来的。 右主无可依,他与太后针锋相对,保全他皇帝的体面的和地位。 此后多年,他又为了大周的江山,在外驻兵多年。 任性是有的,可是季时宴这个人生来就没有多少温情,他若是想将江北织变成一个傀儡皇帝,这么多年也就不会放任南疆不管,让莫拜成长起来了。 还有容锦那件事。 说白了,那颗头颅也不过是警醒小皇帝而已,若是他不安分,季时宴有的是法子治他。 但他没有,出事到现在这么久,虽说一心扑在卿酒酒身上,可是要做这种事根本不用季时宴亲自动手,他也从未在小皇帝身上做过什么。 可是小皇帝似乎并不领情。 “那主子,我们该怎么办?”
季时宴望着面前熟悉的长街街景,他想起有一回,为了跟卿酒酒进宫赴宴,还在这儿发生了些口角。 她穿着王妃的盛装,从马车窗子露出头来,生气地骂他。 那时候的人灵动又漂亮。 过往的官员都纷纷忍不住侧目。 可是一眨眼,那场景就散了。 季时宴回过神来:“莫拜是个可塑之才,若是将来本王不再驻守西北,或许他可以,先熟悉一番也行。”
他这话虽然说的轻飘飘,似乎分外轻松,可是却令沈默表情一变。 “主子——” 就像是令人预感到什么一样。 “从前觉得自己身无长物,酒酒离开后,我在西北多年,不知道自己在过什么日子,也不知道身前身后,为季家挣的功名都是为什么。”
他方才如此轻率地说出要攻打上阳的话,叫人听来好像胜券在握。 可是只有真正深知西北军情的人才知道,打仗的人从来不说胜券在握四个字。 变故丛生,太多无法预料。 更何况此次要攻打上阳,本就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只是想趁孟九安同样不备,打他一个搓手不及而已。 可是冥冥中,沈默觉得不安。 他家主子从不说这种掏心窝子的话,今日反常,却是太过反常了。 “主子,您是用兵奇才,来日就算与上阳有一场恶战,也必不可能输。”
季时宴摇头:“酒酒在他手里。”
卿酒酒在孟九安手里,他就已经败了。 若是孟九安来日拿卿酒酒的性命威胁他,季时宴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可是,可是主子,若是不打这一仗,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呢?”
“没有别的路走,孟九安没有任何在乎的东西,唯一或许就是这皇权。”
沈默还是没想通他打的什么主意,可是却很笃定,主子或许连自己的命都不怎么在乎了。 “云琅太小了。”
季时宴轻叹:“酒酒又是一个女人。”
他第一次希望自己的儿子能长得快一些,顶天立地,或许能庇护他娘。 这辈子算计无数,可到头来,没想到有一天他连自己也要算计进去。 只是,这些都不可说。 沈默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如果他们还在当年,只是在燕京玩弄权术就好了,可是时光一晃,好似每个人都多了身不由己。 “主子,回王府么?”
王府...... 季时宴很多年没有回过王府。 从海棠苑被烧了之后,与其说不想,不如说是不敢。 害怕看到那一片焦黑,也害怕回忆当年那种肝肠寸断的感觉。 从那以后他就痛恨无能为力,痛恨所有从前的自己。 定了定,季时宴打马,往王府的方向去:“走吧,回去看看。”
管家也没想到季时宴会突然回来。 毕竟上一次见王爷,都是太久之前的事了。 从季时宴落马起,他就饱含热泪地跟在他身后嘘寒问暖。 “春日夜里寒凉,王爷衣衫单薄,那怎么行——” “王爷吃了吗?老奴让厨房紧着做个晚膳,您爱吃的都给安排上了。”
“要不回主院歇歇吧?风餐露宿的,多年不见,王爷都瘦了。”
管家是老王妃的人,年岁挺大了,却是看着季时宴长大的,也算老王妃留下的唯一一个忠仆。 上一个老管家死了后王府就由他接了手,这些年恪尽职守,倒也将王府打理的仅仅有条。 季时宴一路到了海棠苑,因为他下过令,所以海棠苑里还是当初烧毁的样子,没有任何改变。 这也是王府最阴森的一处地方。 季时宴的目光定在那颗被烧毁的梅树上。 梅树本就长得不高,花也不开几朵,大火将它烧毁后,树干倒也没有倒下来。 他走近,发现树干某一处上竟然有簇青翠的叶子的抽出来。 时隔五年了—— 季时宴眼中划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管家也在一旁感慨:“都道这梅树死了,这么多年也没人管过它,可今年开春,它竟然抽了这簇叶子出来,可想当年,或许没有烧死——” 梅树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但是这是老王妃种下的,管家看它的时候,也多有伤感。 “重新建个王府吧。”
季时宴突然说。
管家还在抹眼泪呢,听闻这句诧异道:“王爷说什么?”“她爱湖,就选个傍湖的园子,不用太大,院落也不需要太多,反正不会有很多人住进府里,但是要有梅林。”
管家愣愣的。 她是谁? 王、王妃吗? 可是王妃不是已经—— 他刚要说话,袖子被沈默扯了一下:“是主子,我记下了,让人去安排。”
新起一个王府,那得耗费许多时间。 季时宴突然喃喃:“到今年年底,大约能住上了。”
一道女声突然传来:“是谁呀!你们闯入王府做什么?王爷!是你吗王爷?”
呦呦鹿鸣: 明明我没有写什么伤感的词汇,但是把自己写哭了。 女人真是谁做的(不要脸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