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有侍女进来,带进来的洗漱用具非常齐全。
见卿酒酒已经只着中衣,而沈确也在一边卸了冠。 沈确这人生了一副好皮相,脸如同女娲格外厚爱捏出来的,虽然下颌线条都显得凌厉,可是也堪称绝色。 而卿酒酒则缩在床脚,面孔上有几分倦怠。 侍女放下水盆,显得有几分羞涩:“要伺候公子和夫人么?”看她这样子,显然是想岔了。 方才他们进房之后应该有超过一炷香的时间,这未经人事的小丫头想必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不过这种事没什么好解释的。 卿酒酒随意道:“你曾在这宅子里伺候过别的公子夫人么?”
小侍女想了想,摇头:“未曾,宅子落成后便少有人来。”
“那你们同一批的侍女是都一起进宅子的?可曾见过承安王?”
这些问题都显得多虑了,侍女听完摇头道:“未曾,王爷即便来,我们这些位份的也不够去伺候。”
卿酒酒沉吟一瞬,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侍女觉得怪,不过这么几句也不见得有什么,所以也就推门出去了。 等卿酒酒净了手擦了脸,沈确才在一旁开口:“你还是怀疑赵康靖?”
“赵康靖这人,不是一朝为金陵郡守,按理说,他有名望,季时宴将他放在这个位子,也说明信得过他的人品,但我还是觉得,城中失女之事与他有关。”
卿酒酒也说不清自己的笃定从何而来,她根本没有证据,可是直觉却告诉她,事情沦落到这个地步,一直也没有人能将这事告破,跟朝廷有关系,跟当地更有关系。 那些被掳的姑娘都去了哪? 越是扑朔迷离,才越显得古怪。 “他只字不提,也可能是因为就跟那几个店家所说, 只是这几年求助朝廷无望,因此不再抱以希望。”
卿酒酒摇头:“不会,他如果真的跟过季时宴就知道,季时宴不是一个置百姓苦难不见的人,即便前几年他在战事上分去了更多的心神。”
“你似乎对承安王很笃定?”
不知道是不是卿酒酒的又一错觉,每一次她听沈确说起‘承安王’三字的时候,都品出来一丝别扭。 但是她没有时间跟沈确细究这种细节:“不是笃定,是了解。”
她了解季时宴,这人做事手腕铁血,倘若赵康靖入了他的眼,那金陵境内的事,他就不会听而不顾。 就如同他明明已经决定了要去死,可还是会让所有事情处在一个可以掌控和摆布的位置。 即便云琅不想当皇帝,莫拜也会成为制约江北织的阻力。 但凡云琅要当皇帝,莫拜就会变成云琅登位的后背。 他死了,西北却不会在与上阳那一战中输掉,而是会为大周赢来未来十几二十年不再战的空间。 让人人都得以喘一口气。 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在听闻金陵陷入困境时,丝毫不顾它的死活? 这中间定然有人撒谎。 或许是他们看到的真相本就不是真相,或许是赵康靖这个人隐瞒了诸多种种。 沈确看向卿酒酒,他下地吹灭了屋里唯一的一盏灯:“睡吧。”
卿酒酒缩进被子里,借着院子里照进来的一点点光,看沈确的轮廓:“你没有别的想说的吗?”
没有了光,这个隐在黑暗中的影子,让卿酒酒前几日频繁觉得怪异的感觉又涌上来—— 这个影子,身高,如果不看脸,跟季时宴真的....真的太像了。 那影子在卿酒酒的注视下移动,他上了榻,一阵被子的窸窣声传来,好像说了什么。 可是说了什么卿酒酒竟然没有听见。 她睁着眼睛,微张了唇:“啊?”
“我说人都会变的。”
沈确好像已经躺下来了:“睡吧。”
他身上有种魔力,从他说人都会变的,到他说睡吧,就像那一晚卿酒酒跟他缩在竹林里睡得安稳一样, 这一夜在这分不清危机还是安全的金陵府中,她也一样睡得安稳。 并且一夜无梦。 天亮时,卿酒酒睁眼的第一个感觉竟然是:这一夜居然这么太平。 第二感觉是:我居然睡得这么死。 不过看对面房里出来,同样伸着懒腰睡眼惺忪的宋鹤语,显然也不止她一个人睡的这么死。 用早膳的时候四个人一人一碗粥,四顾无言。 周庭樾的神色有些发青,不知道是被惹了还是怎么着。 宋鹤语给他夹了一块糖藕:“来,补补。”
“夹走。”
周庭樾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
显然,他俩昨夜并没有卿酒酒沈确那么太平无事。 而另一边的秦商和魏征,则是将他们四个人看了又看,秦商一副欲言又止又难以启齿的模样。 这时有个知府的捕快跑进来:“大人们,车马已经备好,各位若是用完了早膳,我们即刻便可出发。”他们今日要去疫病区,因此起的也格外早。 等上了车,卿酒酒朝魏征使了个眼色。 魏征居然瞬间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于是敲了敲车壁,问在赶车的捕快:“你们赵大人呢?”
“赵大人今日有公务,所以命小的作陪,晚些时候他忙完自然会来汇合。”
赵康靖作为郡守,忙一些倒也是正常。 等到了疫病高发的村子,隔了很远空气中就传来一些烧麦秸和艾叶的味道。 卿酒酒掀开车帘就要下地,但是帘子还没掀起来就被人拉住了手腕。 搭在她手腕的手指依旧冰凉的可怕,沈确不知从哪取出来一块三角巾,当着众人的面也不避嫌似,替卿酒酒系在了脸上,刚好遮住口鼻。 那帕子上显然用艾草水煮过。 他的手绕到卿酒酒的耳后,这个姿势就如同卿酒酒在他怀里,身上还能问到他身上的冷香。 “.......” 秦商冷冷一哼,率先下了马,一副有辱斯文的模样。 等系好了帕子,卿酒酒迎上宋鹤语搭着折扇看好戏的模样,和周庭樾不见好的脸色。 .....莫名其妙觉得耳廓一热。 见鬼了。 她又不是未经人事,沈确跟她也没有肢体接触,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而进了疫区,就如同此前猜想,这次的鼠疫虽然来势汹汹,波及范围很广,不过却不至于致死。 这中间卿酒酒和周庭樾是懂医术的,他们忙碌一上午,将病人的疾症看了个大概。 而沈确和宋鹤语则在村口大树下抱臂无聊了一上午。 卿酒酒刚刚将药方交给疫区的大夫,交代完他们方法,就听有人说午膳时间到了。 在疫区,吃食都是统一分发的。 上午带他们来的应捕快歉意道:“几位大人委屈了,乡野地里没有好东西,只能等晚上回了城,再安排好菜招待。”
那饭菜盛在荷叶里,似乎是未免接触,容器用完可以随时丢弃。 卿酒酒接过来道谢:“客气了。”
捕快转身离去那一瞬,她的笑容便卸下来:“饭菜里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