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张行打开小册子,逐页翻阅,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张行是上过私塾,识过字的。又执掌张记酒铺数十年,熟悉各种酿酒手法,所以这册子上的内容,他八成能够看懂。“原来粮食要这么加,鸡蛋要放这般多,酒曲是这么酿的。”
可是,怎么看着看着,总觉着有些不对呢?也不知是哪里不对,只是看着这粮食配比,有些怪怪的。这配方,当真能酿出好酒?他又看了看红袖招,更加难以抉择。容不得他不信,人家柳记已经把酿好的酒摆在他眼前了。在事实面前,任何质疑都显得那般苍白无力。沉吟片刻后,张行对张涛道:“你且先回去,莫要打草惊蛇,容我再斟酌斟酌。”
听闻此言,张涛大急。我是偷了册子跑出来的,现在回去,还能落个好不成?东家不得把我活扒了?“张老爷,淮南诗会在即,若是再犹豫不定,只怕便没了时间酿酒啊!”
闻言,张行眉头皱得更紧。不错,距离当初两家的淮南诗会之约,只剩下不到半月。若是不抓紧时间,只怕到时候就算配方是真的,也没时间酿酒了。可即便如此,张行也依然没有松口。酿酒酿酒,一旦酿错,便会葬送无数粮食和积攒已久的口碑,无疑是灭顶之灾。张涛怀着忐忑的心情,重新回到了柳记酒铺。他本以为迎接他的会是怒火中烧的东家,可没承想,大家竟像没事发生过一般,无比正常。噢,要说无事发生倒也不尽然。好像老李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东家狠狠责骂了一番,连工钱都降了一成半。他打听过后才知道,老李头不小心把酿酒的方子给烧了。心下顿时明白,这哪里是烧了啊,分明是被我偷走了。老李头这是怕担责任,只能出此下策。毕竟烧了也就烧了,无非是再印一本,东家就算恼怒,也不会做出太过严厉的惩罚。可丢了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若是落到竞争对手手中,无疑是灭顶之灾,他老李头完全担待不起。所以只要是聪明人,就知道该如何抉择。想清楚之后,张涛可谓是喜上眉梢,雀跃不已。老李头啊老李头,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这样一来,谁还能想到是我偷走了秘方?事成之后,我定要举荐你去张记做工,也不枉你为我背锅。张涛彻底安下心来,投入到酿酒工作中。......琉璃店,精明的八字胡老板李诞,看着眼前的顾北川,脸上极尽讨好之色。这可是大客户,不容有失。“好了,倒也不必这般做派。”
“这次来,是要订一批琉璃酒瓶。”
“琉璃...酒瓶?”
“还一批?”
李诞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年轻人了。这年头,若是家里拮据些,买酒都是买散装的。就算家中富裕,也是按坛卖。酒瓶这种东西,何须用琉璃来做?更何况还是整整一批!见李诞露出犹豫之色,顾北川不紧不慢,吐出一句话:“一个瓶子五十文!”
轰!听闻此言,李诞脸上犹豫之色瞬间消失不见,嘴角不由自主上扬,露出谁也挑不出毛病的和善笑容。大客户就是大客户!给钱就是爽快!别说做酒瓶了,就算是星星,只要钱到位,我也给你做出来。紧接着,顾北川掏出三张宣纸,上面分别写着三句广告词。“英雄醉,醉英雄豪杰!”
“才子酿,酿才子文思!”
“红袖招,招佳人红袖!”
字体狂放不羁,而又不失筋骨,正是他本人所写。“你得给我做三种不同的瓶子,然后把这三句话,分别印在瓶子上。”
“这...”怎么还要刻字啊?“一个瓶子六十文。”
“没问题!一点问题也没有!保证给您做得妥妥当当,一点毛病没有。”
李诞脸上再次露出招牌微笑。“要快些,淮南诗会之前,我要成品。”
“没问题,赶工给您做。”
......时间就像这般,又百无聊赖地过了几日。这几天,李诞给他寄来的瓶子不少,但都被他否了。按照顾北川的意思,他这三种酒主打的就是精品市场,服务价值应当大于产品价值本身。而酒瓶作为包装兼容器,乃是重中之重,必须做出相应的意境。英雄醉,就得做出江湖豪侠,恩怨情仇的刀光剑影。才子酿,就能做出才子落笔,诗成惊风雨的满腔才思。红袖招,就得做出佳人一舞,红衣飘飞,倾国倾城的魅力。要是其他人敢这么麻烦,李诞索性撂挑子不干了。但顾北川不同,这人...傻不傻不一定,但钱多是真的。给的价格足足是市场价两倍!有些要求也是应该的。所以在筛选了十几次之后,才最终定稿!不仅是三种瓶子,还有附带的杯子,都是同一种意境,同一种风格。福伯见自家少爷酒还没卖出去一瓶,就花了这般多的银子,心中还是有些担忧的。毕竟老爷给的盘缠也是有限的,经不起这般挥霍。但当听说少爷准备一瓶酒卖一两银子时,他沉默了。若是别人,他少不得要挽起袖子破口大骂。这与抢钱何异?市面上再贵的酒,一瓶的量约莫也就上百文。可红袖招就已经要一两银子了,才子酿一两五百文,英雄醉足足二两银子!莫不是掉钱眼里了?竟这般死要钱!但做这事的是自家少爷...所以...干得漂亮!小姐若是知晓,必能含笑九泉!这天,顾北川再次出现在柳记酒铺。当是时,所有伙计都停下手中活计,看向他。大家都知道,东家平日里一般不会来铺子,可只要一来,就一定是大事。果不其然,顾北川掏出了几张红纸,上面用黑色笔墨写着:“英雄醉,醉英雄豪杰!”
“才子酿,酿才子文思!”
“红袖招,招佳人红袖!”
“柳记酒铺,邀您于淮南诗会,共饮美酒!”
依旧是他自己写的字。“酒酿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可以缓一缓。”
“挑出十来个伙计,举着这些字幅,每日从城南吆喝到城北。”
“这是个辛苦活,所以一天百文工钱,要一直持续要淮南诗会开始,有谁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