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后世那可是华夏啊!经历了五千年风风雨雨,荣辱加身的华夏!四大文明古国当中,唯一延绵至今,不曾断过传承的华夏!更遑论,那还是二十一世纪的华夏。而大乾呢,顾北川说句不好听的,顶多也就相当于后世历史当中的汉朝时期。具体是西汉东汉,还是早期末期,顾北川不曾修史,看不出来,只能大致定个范围。两者之间的文明发展,科技力量,当不可同日而语。可即便如此,在后世华夏,黄河天上河一事,也接连在数个省份引发水灾。是无数军民勠力同心,再加之科学有效的治理手段,这才叫天上河这条兴风作浪的狂龙渐渐俯首。可大乾呢?大乾军队的质量参差不齐,确实有极精锐的,却也有每日混吃等死的兵油子。可即便再怎么精锐,当真能有后世军人那般舍生忘死,以血肉之躯铸成人墙抵御洪水的坚定信仰吗?顾北川已然在此处生活了近一年,心中多少是有些亲近大乾的。可即便如此,他也万万不敢夸下如此海口!后世华夏军队的素质,即便放眼全球,也称得上是首屈一指。再者说了,就算不论军队,其余方面也是远远不如啊!甚至…这压根就是两个文明。一个已然步入信息时代,一个却还在封建王朝。那么可以想象,天上河一事在后世华夏尚且能造成不小的灾难。更何况是在大乾?若是任由天原郡的水土流失和土壤风沙化发展下去,那里怕是会成为整个大乾的禁地,给百万黎民带来灭顶之灾!这样的事,怕是比谋朝篡位还要紧得多。这已经不是做不做官的问题了。顾北川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头脑愈发眩晕。多日不曾睡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天上江一事对他造成的冲击太大了。不论如何,也要借着此次招贤策,让朝廷意识到其中危害。顾北川不是圣母,但他着实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数百万黎民流离失所,易子相食。若是真到了那等地步,他虽是一介商贾之身,坐拥无尽的财富,可又有何用?在暴民面前,钱财非但不是护身符,反而成了索命之物!顾北川又连着深呼吸几口,将起伏不定的心绪平定下来。他心知这等事是急不来的,还需从长计议。他毕竟人微言轻,最要紧的,还是借着招贤策进入朝堂,向当朝皇帝陈明此中厉害。但是在此之前,他得先睡个觉。顾北川只摇摇欲坠地起身,一头栽倒在床榻之上,呼呼大睡起来。一时间,甚至有些鼾声如雷。……翌日傍晚,顾北川才悠悠醒转。打眼一望,已是夕阳西下,黄昏时间。其身边更是站满了人,最近的乃是项芷柔,她甚至未曾站着,而是坐在顾北川的床沿上,眼眶泛红,似乎刚刚哭过。再远一些,则是床边,站着眉头紧锁,周身真气都有些不稳的李东璧,见顾北川终于醒转,冷若冰霜的脸上,这才挤出来一丝笑。站的最远的,则是刚从私塾归来的郑健。他倒不是已然能识得万字,他虽说做事认真,可也大抵是个普通人,不曾有文曲星下凡的美誉,如何能在短短时日之间,通识万字。只是得闻自己老爷疑似病重,他身为管家,不论如何,都得急赶回来。这书什么时候都能再读,可待他这般好的老爷,只怕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下一个。他倒也不是不想站的近些,可打眼一看,前头都是些什么人?项芷柔,他不大清楚什么身份,可看他和老爷之间的情愫,今后大抵是要成这顾家主母的人。李老爷,一代大侠,现在见着自家老爷生病,周身气势外放,当的是好生恐怖。连他都只能站在床边,郑健自问自己对老爷的担心不弱于两人,但碍于身份和地位,他着实没有上前站着的欲望和资格。“怎么都来了?”
顾北川扯动嘴角,却发现自己声音出人意料地沙哑,不由得微微皱眉。项芷柔也不答,只泫然欲泣,一双通红美眸,只那般看着他,其中埋怨与忧虑参半。倒是李东璧,叹息一声,道:“见你不曾出屋用早膳,我便进门来喊你,却发现你已躺在床榻之上,气息也有些奇怪,便喊了人来。”
顾北川闻言,嘴角一抽。这叫什么事儿,他只是熬夜熬多了,大睡了个一天一夜而已,怎地像是他要死了一般。“不妨事,我只是操劳过度了些。”
“毕竟有真气境的修为打底,只消吃些吃食,便能迅速恢复过来。”
顾北川被项芷柔那通红的眼眶看得有些悻悻然,不得已出言解释。“那招贤策本就不是什么正经法子,朝廷也不见得能抱有多少希望,怎值得你如此?”
项芷柔终于说话了,只是声音却带着几分哭腔。“若想入朝为官,以你的才华,只等来年科举,这状元之名,岂不是囊中之物?”
“若是害怕那戏伶楼的杀手报复,大不了我修书一封,寄与家父,叫他派上三两高手前来,贴身保护于你。”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听着项芷柔像是质问,又更像哭诉的话语,顾北川不由得心里发虚。他这人就是这样,若你跟他闹,他反倒脾气更大。唯独面对项芷柔这副哭哒哒的模样,当真是有些束手无措。见项芷柔如此,莫说他了,就连李东璧,也有些默然。当初和尚来找他,直言是为保护顾北川。他也确实在尽心尽力去做,可结果却着实有些……不尽如人意。若是他武功足够高强,自可保顾北川在这乾都城内行走无虞。何须如此担惊受怕,要去寻那虚无缥缈的招贤策作出路。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他的责任。算是辜负和尚所托了。李东璧素来是个骄傲的人,见顾北川与项芷柔如此,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头一次对武力,有了这般迫切的念头。呼!他长出一口气,挤出一丝笑,道:“若是不想看那地方志,便不看了,区区戏伶楼,也不见得有如何可怖。”
“不论他有多少人来,我自一肩担之。”
“是啊,北川哥哥,延绵了三百年之久的棘手问题,就连朝廷都束手无策,你又何必为难自己呢?”
项芷柔也跟着帮腔,似乎是想劝说顾北川放弃招贤策这个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顾北川听闻两人言语,顿时苦笑出声:“可这治水的法子,我已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