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二花朝节,宫外热闹非凡,宫内亦然。按大夏先例,每年花朝节都要由皇帝主持在祈苍殿举行祭花神仪式,以求国家民殷富实,农业兴旺。这一年虽是皇帝身体差了些,但仍不可坏了祖上旧例。上午辰时二刻,祈苍殿外早已聚满了人,各色服装,扮饰争奇斗艳。“贵妃娘娘万安,臣妾瞧着您这身衣裳真是华丽啊!”
有女眷行礼问安道。吴贵妃轻蔑白她一眼,抚着装饰着珊瑚松石的吉冠,笑道:“原来是平江侯的夫人啊,妹妹谬赞了。本宫这件衣裳可不是什么眼下时兴的稀罕物,是早几年本宫的哥哥特意找人做的。空白白的放在那儿也没穿几次,趁着今儿是花朝节,穿上试试别浪费了才好。”
平江侯夫人也陪笑道:“娘娘说的才是正经。如今皇后娘娘大力提倡节俭,这么华丽贵重的衣裳要是白白的积在那儿多年,还不如穿了才好。”
“本宫还有些事,就不和夫人说了。”
吴贵妃听到她提起皇后,心中不大舒服,便扶了君竹的手走到一边去了。“娘娘,这皇后怎么还不到?”
君竹在一边悄悄地问着吴贵妃。吴贵妃打量着廊下四周各色鲜花,伸出手掐了一朵梨花嗅了嗅,“这花虽是长的好看,味道也算清香,但与我们启祥宫的杜鹃比,仍是差了些。”
话刚落,只听远处遥遥递来一声锣响,有十来个太监喘吁吁跑来拍手儿。身穿吉服的各宫妃嫔女眷们都会意,知道是皇帝来了,都按着方位站好。又见两个侍卫跑了过来,站在御道两侧,不一时便来了十来对,方见皇帝仪仗。前面是礼仪官举着的凤翣龙旌,雉羽宫扇;又有中队太监捧着托盘,绣帕等物;最后一队方是一顶黄绣龙纹銮舆,后面紧随着的是一顶黄绣凤纹舆驾。“落——”随着李富的声音,皇帝皇后身着明黄色吉服缓缓走下舆驾。众人在吴贵妃带领下忙行礼问安,孙武清笑意盈盈答应着让众人起身,看着一身艳红的吴贵妃也不觉皱了眉道:“天气热,难为你在这儿等了那么久。”
吴贵妃欠身道:“为了大夏国祚绵长,臣妾等这一会儿也是值得的。”
说完,抬起眼看着皇后道,“臣妾在这儿等了这么久也不见皇后娘娘,还以为皇后娘娘咳疾没好利索,不能来了呢。”
看着她一身艳红,嘴角现出一丝尬笑。那种感觉犹如儿时玩耍时被人欺侮一样,想还手却又无还手之力。而此刻的她作为一国之母,必须得做出一副心胸宽广的样子,极力忍耐着心中的任何波动,表面上亦要一致。皇后掩笑着:“多亏了皇上挂念,找了宫里医术最好的林医史给本宫调养,这咳疾倒好了许多。”
孙武清明白她内心的苦处便牵过皇后的手,柔声道:“你是朕的皇后,是一国之母,朕不挂念你,还能挂念谁。”
吴贵妃发上珠翠簌簌,心里似有万千骏马弄涌,撞入胸口,直坠坠的疼。原来在皇帝心中,最在意的还是眼前这个病恹恹的上了年岁的女人,自己又是个什么?如此闲话一会儿,礼仪官报告吉时己到,殿外门口鸣起号角,响彻天地。孙武清率后宫妃嫔众人依次走上汉白玉石阶,殿外长廊下的铜龟,铜鹤内早已燃起了柏枝,烟雾袅袅从镂空的缝隙中逸出。祈苍殿内正中供着的是彩塑的花神娘娘像,两边是陪侍的护花二童子。供桌上有鲜花,插瓶,蜡烛,青铜礼鼎依次摆放整齐。四周墙壁上则绘着春耕,夏灌,秋收,冬藏四幅农事壁画,每幅都透着一股生机,质朴而不失蕴味。“吉时到,祭礼开始!”
礼仪官宣道。李富沿着红毯趋步到殿中央,向着花神娘娘塑像行揖礼,转过身来在左面肃然站立,宣道:“今逢癸巳花朝,乃百花之诞辰,群卉之芳时,我大夏仰天恩威,臣子孙氏率皇室贵胄于祈苍殿,以酒香果乐祭拜花神娘娘,以求天下苍生安泰!仪式开始!请献官入列!”
话落,铜钟兽鼓礼乐奏起,孙武清入列,面朝塑像而立。殿内安静异常,只听见李富道:“请参祭人员入列!”
皇后便带着后宫有些威望的妃嫔女官,各府王妃等十一人入列,依次面朝塑像肃然而立。李富接着道:“请献官焚香!”
孙武清上前一步,在一旁伺候的太监执着放着香烛的托盘送到皇帝面前,孙武清伸手拈出三炷香对着塑像行揖礼,将香插入青铜礼鼎内归位而立。“献礼!献爵!”
有几个太监闻言端着各式果盘及酒杯上前,孙武清依次将盛着各式水果的果盘放到供桌上,然后取过酒杯,将里面的酒水洒在地上再把酒杯端正放在供桌上,殿内瞬时充盈着醇醇酒香。“请参拜者参拜!”
话音刚落,皇后便带着后宫妃嫔女眷出列,“拜——兴——”,一时间殿内殿外,廊下及台阶上下御道,甚至连滴水檐下都跪满了人,静悄悄无一人言语,只听叩拜时珠钗及佩件相击发出的声音。“拜——兴——”,如此三下,才算礼成。李富清了清嗓子,“礼即终告,请献官撤馔!”
孙武清上前撤掉供桌上的酒杯,早有小太监接过,“撤馔礼毕!”
殿外太阳升得很高,阳光直射进殿内,地面上一片光影,就连吉服上绣着的珍珠也不住的闪着光。李富眯着眼睛,宣道:“祭以示教,宴以尽欢,凡与祭者,皆受福胙!”
又从殿外进入一排约十多个太监,每人手上拿着托盘立于塑像前。孙武清将祭品盛于盘内,太监又发至每个参祭者手中。“这肉这么生,怎么吃吗?”
吴贵妃接过胙肉时脸色一黑,小声嘀咕着,把刚才不满的情绪也趁机发泄出来。“娘娘,今儿是祭花神娘娘的大日子,就是忍着也要给咽下去。”
君竹在一旁小声说着。吴贵妃瞅她一眼,心里虽是嫌恶,但还是强忍着咽了一小口。“礼成,请退!”
祭礼这才算结束,众人在钟鼓声中依次退出殿外。皇家礼仪自是繁多,这宫里的人也像囚禁在牢笼中一样,豪无自由可言,一切的一切只是维护着皇家的脸面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