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段,还真是无孔不入。”
一片安静的室内,贺拔胜眼中全是复杂未明。贺拔岳却是轻笑,“人皆有不可触及之底线,出家人既是身处红尘,底线,自不会是那佛祖。”
收起手中折扇,瞧着那已然是走来之人,贺拔岳也是迎上去,“大师,”“独孤郎何在?”
了然眼中难得有怒意,贺拔岳却是笑容依旧不变,“大师莫急,他一定会来此。”
了然的脸色渐渐平静,目光扫过四周,他的头缓缓低垂,眼睛亦是微微闭起,清幽的檀香浅浅,映衬的这佛堂更多几分飘渺,岁月早已无可回首,来日亦并不方长,他早已追不回那些人和事,既不可眼睁睁看那白骨皑皑,又不可静守本心置之度外,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收回那不可逆转的思绪,永坠这万丈红尘。“贺拔施主,老僧只帮你这一次,”微微闭起的双眼缓缓睁开,正对上贺拔岳似笑非笑之脸,“北地已与老僧无甚关联,昔日种种,皆是与老僧无关。”
“大师若真如此想,今番就不会委屈自己在那长公主府,助纣为虐之事,素来是佛家大忌,杀身成仁才该是修道者所为,大师反其道而行之,若说是为大业,无人会相信。”
了然沉默,贺拔胜却有些不忍,平心而论,对这些得道高僧,他一向都是信服,昔年无论在北地还是洛阳,他也曾得过与了然一般人不少恩惠,佛心本慈,在建康城这数日,那荒淫无度长公主之事,他也是耳闻太多,看着面前这苍老的面容,贺拔胜心头也是怜悯,虽非是杀身成仁,但自这位大师来到那位公主身边,长公主行事,可比过往要好太多,“三郎君,出事了!”
室内的寂静瞬间被匆匆进门的人打破,贺拔岳脸色一沉,“到底怎么了?”
瞧着似乎是颇为忌惮的下属,他的怒火更甚,“说!”
“那长公主,被梁王给捆了押进宫了!”
“·······”“既是如此,贫僧还是先告退,公主虽是金枝玉叶,但到底是大王亲生子,为人父者,若是教训子女,旁人自是不可非议。”
“此番之事,莫不是大师之计?”
“阿斗泥!”
“佛曰,不可说,”“你!”
“阿斗泥,闭嘴!”
贺拔胜一声怒喝,连带着底下跪着的人也是抖三抖,这二郎君的怒火比之三郎君来,可厉害多了,“二郎君?”
“送大师回去,记住,悄悄的!”
“是!”
····················“借刀杀人之法,宇文泰用的确是炉火纯青,”拨弄着手里的花叶,高欢的笑容也是愈大,瞧着身侧似乎一直是淡淡的某当事者,他的眉头轻挑,“怎么,不满意?”
“黑獭做事,如愿自是放心。”
“宇文氏与独孤氏之一心,确是让高欢歆羡,”对上那双让人见之即难忘的异色双瞳,高欢心内也是复杂未明,“今次那长公主,挨得鞭子倒也不冤。”
只是可惜了那身细皮嫩肉,不过没关系,那萧宏比之他高欢,可也是半斤八两,会疼人的,“独孤郎的美貌在这南境还是稍加掩饰的好。”
“多谢高兄关怀,如愿自是知晓该如此,”独孤如愿目光深沉,“今番高大人该是在归恒州途中,无故出现在建康,怕也是会惹人非议。”
他高欢何时会怕人非议过!冷笑一声,高欢忽的也是逼近,“独孤如愿,你跟随我高欢如何?现今我高欢虽不若贺拔一族,比之尔朱荣也稍显逊色,可假以时日,我高欢定会是人中龙凤,到那日,有我高欢庇佑,就算你想要整个武川,我也可都给与,如何?”
“高大人想空口套白狼可不是这般说项,就算是没了其他,有我宇文氏在,独孤一脉何至于要仰仗你高欢?”
“黑獭!”
“如愿,此处乃是非之地,我们速速离开才是上计。”
刚刚而至的宇文泰浅笑,显然是丝毫不把刚刚高欢的警告放在眼里,“高大人,告辞!”
··············“那高欢,非是好人。”
“那黑獭以为,这世间,何为好人?”
宇文泰不语,独孤如愿浅笑,漆黑的双眸中满是难以言喻,“世间最难以言喻之物即是人心,人之心,海之针,就算是你我之心,彼此又知晓究竟何如?”
人迹罕至的小径之上,独孤如愿声音清冷,配上那白衣,更多几分飘渺之态,一瞬间,宇文泰也多几分错觉,眼前这人,真是他所熟识的那个期弥头么?心头的忧患刚起,目光触及不远处窸窸窣窣却也立刻被熄灭,“谁人在此,出来!”
“你二人果真是北地之子。”
玄衣少年笑容淡淡,目光扫过那脸色黑沉之人,脸上更是难以言喻之笑,“宇文氏小郎君,宇文泰。”
“你究竟是谁?”
“北地之人皆晓武川宇文氏小郎君生来头顶一撮黑毛,小字黑獭即是由此而来,”目光从宇文泰身上移开,来人笑容更多几分难以言喻,“若杨忠未猜错,阁下即是当日那轰动市井之人,北塞俊郎,独孤如愿,亦或是,在晋安王诗会上崭露头角的诗人,杜若先生。”
“杨忠?宁远将军之子,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独孤如愿脸上浮起一抹笑,对上杨忠颇是复杂的目光忽的也是轻笑,“昔年怀荒一见,没想到今日居然会在此相遇。”
“如愿?”
“无碍,宁远将军盖世英雄,如愿亦是敬佩良久,少将军如今虽不在军营,想来个中也有缘由,”“独孤郎,盖世无双者,果真非是容颜。”
宇文泰皱眉,这二人你来我往,明明是路人,却似是相识许久,怀荒,怀荒,脑中浮现一些不该有的记忆和一些不该出现的人,宇文泰的牙齿紧紧咬起,贺拔胜,你当真是作孽太深,“相逢既是有缘,不弱今日杨忠做东,与二位小酌一杯如何?”
“多,”话还未出口宇文泰的话就全数被截住,“如此,甚好,”独孤如愿的笑容浅浅,在这午后阳光下,更添几分难以忽视的魅力,虽然不是当日那张脸,也不似那日那般震撼,可杨忠还是不由得别开脸,父亲,当日,还是你错了。(九七有话说:独孤郎,你未来亲家公闪亮登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