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领民酋长,如今避居中山的独孤一族族长独孤如愿身上。瞧着眼前这位似乎比记忆里的惊鸿一瞥还要艳色几分的男儿,元诩亦是不得不感叹,其实,若毒草一般的,何止是女子,世间有一种男儿,若他真想,如剧毒,只是朝夕之间。昔年那慕容冲,可不就是前车之鉴?“男风”二字,在这北朝,可是从来都没有遏止过。“独孤郎之风采,比之昔日,确是更胜一筹,昔年父王与元诩言及独孤氏一门清贵,若独孤氏真有女,本王定会聘为贵嫔。”
“如愿未有子息,大王恕罪。”
虽然话被打断,还是九五之尊的金口玉言,但元诩的脸上却是浮起淡淡的微笑,独孤如愿从来都是聪明人,对他这番试探,倒也是心知肚明的很。不错,一个由大方师预言而生,本该为女却未子,还生的一副祸国殃民模样的男儿,无论如何,他元诩,想要全数放心,那是绝对不可能。若不是看在这独孤如愿素来都忠心的份上,对独孤一族,他元诩,绝不会如此礼遇。脸上的笑容已是尽数消失,元诩的脸色也是沉了几分,“本王今日来此,是为那良策,”眼神陡然变得咄咄逼人,“独孤郎,莫要让本王失望。”
天子至尊,不能掩饰自己至此,元氏衰亡,确是有迹可循,宇文泰与李虎对视一眼,皆是彼此交换一个心意相通的眼神,与元子攸的目光不期而遇,二人皆是不自在别开眼,九五至尊如此愚昧,这王公贵胄却是睿智,大魏未来的主人,若是真换人,怕也是理所应当。那尔朱荣,倒是有眼色的,居然一眼就挑中了这元子攸,实在是够毒!武川一族,聪明人确实是不少。这独孤如愿能做武川第一领民酋长,还能让手底下一众人臣服,也确实有几分本事,当初那大方师预言,虽最后为假,但细究起来,在这独孤如愿身上,倒也未必不会真体验。元子攸的双眸微微垂下,双手也是快速重叠,对着元诩微微福身行礼,“微臣告退。”
元子攸告辞之意实在明显,宇文泰与李虎情知这长乐王是为着支开他俩,哼,这长乐王,鬼心眼子,的确是异于常人。若是他二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在这不该待的地方待着,岂不是让那元诩对武川更添几分忌惮。“小人告退。”
“长乐王爷今番苦心安排,若真说起来,确是如愿莽撞了。”
只剩下二人的空间内,独孤如愿答非所问,“有此苦心孤诣之臣,大王当珍惜,自古忠言逆耳,彭城王昔年之祸,若今日在长乐王身上上演,那确是亲者痛仇者快,”“独孤郎有话,可直说,”元诩已是没了耐性,他今日来,可不是听说教的,刚刚元子攸刻意避嫌独孤如愿知晓,他元诩又不是傻子,对这番显而易见的“挑拨”,此番,他是一点都不想听。“那胡氏妖妇弄权,南境北域如今亦是狼烟四起,大魏政权岌岌可危,本王虽有心匡扶社稷但却是心有余而力,”“兵者,诡道也,为人君者,用心也,南境北域,本就是互为牵扯,今次南境之地,梁朝军队虽还在边境瞭望,但有南阳公主驸马强势镇守,南梁军队,已是忌惮颇深,南境安,北地平,只待早晚,如今北域战事虽急,但那乱贼群雄并起早已成互相牵制之势,北秀容一地,尔朱一族屯兵数日,早已对那乱贼形成威震之势,如今对北域,大王只用一计,攻心为上,各个击破,加以数日,必能有成效,”攻心为上,元诩低笑,“独孤郎此番邀本王前来,是表忠心,”对上那双异常耀眼的异色双瞳,元诩的笑容复杂,“独孤郎此番,对本王,也是用了这攻心之计,”“独孤一族世代镇守武川,无论如何,都以武川为重,大王当知。”
武川为重,么?元诩的脸色变了又变,“独孤郎的意思,本王心知肚明,可独孤郎更知,今番朝政之事,本王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太后弄权,本王愿意相信独孤一族,但太后不会。”
唇角勾起一抹怪异之笑,元诩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居高临下,“独孤郎今日这般筹谋,怕是失算了。”
“大王若真如此以为,今番,也不会出现在此,”独孤如愿依旧目光平静,异色双瞳中更是多了几分光芒,“北有尔朱一脉强力支持,柔然一地阿那环王五万大军还等待大王号令,若有这番实力而为妇人所左右,大王恐是愧为元氏子孙!”
············“如愿,你今番能诓那元诩一时,却非能诓他一世。”
“黑獭怎知,如愿敢在天子身上动歪脑筋?”
宇文泰面色微变,瞧着眼前一脸平静的好友,他的眸光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怀疑,然而,在哪似有若无的微笑中似乎也是明白了些从前并未看清的道理,歪脑筋?若这歪脑筋恰巧歪打正着,岂不是,皆大欢喜?心思忽的也是澄明,宇文泰黝黑的脸上顿时有了几分异样的光彩,“阿佐,”“如愿的意思是,让那元诩,兵行险招,赌一把那胡氏仅存的良心,”比之宇文泰的欣喜,李虎却依旧眉头紧皱,“如愿,此乃下策,你当真,”“下策若运用得当,为上策,亦是可能,关键看那元诩,是否真能辨别出里边深意,今番我等潜入洛阳,本就为武川一脉,今次既然元诩信了我等忠心,就已足够,”那元诩小儿,刚刚的模样,可非是全然信任,“如愿,”“大王会信,就算他现在并未全然信服,但有人,会让他相信,”独孤如愿脸色冰寒,在灯火通明之中,难得也是多了几分骇然之意,饶是与独孤如愿情谊深厚,征战沙场亦是多时,李虎还是忍不住打个哆嗦,如愿,你究竟还有多少个未知面我等从未见过?······················北秀容,尔朱一族府邸,尔朱兆第十二次被撂倒,身边的尔朱荣却只是微微见喘,一张从来都是言笑晏晏的脸此刻只剩下了阴沉,“再来!”
“郎主,天光小郎君,郎主饶命!”
被扼住要害的仆从满脸通红,下一刻几乎就要断气,但尔朱荣阴沉的脸上却丝毫都未有松动的迹象,匆匆而来的尔朱天光目睹如此更是扑通一声跪地,“阿叔,手下留情!”
尔朱兆已从台上站起身,他的脸色也不好,连带着看向阿弟的眼神都带了显而易见的杀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若非是他,今次尔朱氏会费那般大的功夫损兵折将么?“滚!”
尔朱荣冷冷一声,刚解除了禁制被扔到一边之人亦是屁滚尿流忙不迭起身,“是,郎主!”
“阿叔息怒,天光,天光有,啊!”
双手已被反剪,锥心的疼痛袭来,尔朱天光的额头亦是冷汗直冒,可他此刻一句话都不敢再言,今次那高欢摆了他尔朱氏一道,北地之中,已不知损失了多少尔朱氏府兵,说起来,都是他尔朱天光之错,就算如今阿叔废了他,他亦是只能承受,尔朱一族,从未养过废物,“阿叔就算杀了天光也弥补不了昔日过错,倒不如让天光将功折罪,今次那东西部敕勒皆叛归破六拔韩陵,大王之意,要改镇为州,尔朱一脉,今次须得襄助大王得偿所愿,方才能消大王疑心。”
尔朱兆声音里难得几分急切,“阿叔,如今尔朱一族没有选择!”
他自然知晓未有选择!好个高欢,轻轻松松就让那独孤如愿入局,进而让那独孤郎为抱住武川不得不铤而走险,今次,居然还拉上了他尔朱氏!元诩对他尔朱氏虽然信任,但今次,那独孤如愿将他尔朱氏与那柔然并列,元诩起疑心,那是理所应当!尔朱荣眼中杀意更甚,高欢,早晚有一日,我尔朱氏会让你付出代价!手里的力道松了下来,刚刚还是面色青紫的人此刻已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多谢阿叔!”
“即刻领一万兵马入洛阳,记住,全数交予大王,尔朱氏亲兵,从来都只为大王所驱使!”
“是,阿叔!”
尔朱天光立刻起身,瞄一眼面色阴沉的尔朱荣亦是匆匆离去,今次,阿叔怕是心都在滴血,高欢这般,着实是坑惨了尔朱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