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高欢已躬身行礼,葛荣忽的哈哈大笑,高欢亦是笑容满溢,空旷的大厅内,因着这二人各怀心思的笑声亦是多了几分怖色。匆匆入门的赵贵的脸上尽是厌恶,小人之交酒肉亲,说的可不就是这二人一般形容?这高欢当真是与葛荣趣味相投,一样的令人,厌恶至极!“元贵!”
轻轻浅浅的一声,警告意味十足。对上身边好友那张俊美无铸的脸,赵贵心知肚明是为甚。葛荣和高欢显然已发现他二人踪迹。瞧着已然是躬身行礼的好友,赵贵也是默默退至一边,于大事上,他赵贵,素来知晓分寸,如今,武川一脉在左人城诸人,皆是仰仗独孤如愿说话。独孤一族,无论武川还在否,都是武川唯一领袖。“独孤郎此来,是为冀州,还是洛阳,亦或是,秀容?”
高欢陡然开口,话里颇是咄咄逼人。虽然摆明了是僭越,可葛荣却丝毫未有开口训斥的意思。他的脸上尽是兴味,眼中也多了几分探究。放眼如今的左人城,谁人不知这定州城内新贵高欢对美艳夺人的独孤郎心思甚多。往日这独孤如愿全是避之不及,今日居然主动上门来,虽是为国事,但也,足够蹊跷。独孤如愿也就罢了,今日这高欢的表现,不是往日的痴迷亲厚,倒是多了几分训斥,反目成仇的把戏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都不为过,但放在这二人身上,也实在是,有几分看头,“高大人的话,独孤郎如何看?”
“定州如今岌岌可危矣,大王若果真有闲情逸致,不若想想怎样保存住左人城,”独孤如愿答非所问,可平淡之语却仿若惊天一声雷,炸的室内所有人立刻都变了神色,葛荣的脸上已全是冷意,刚刚的好心情已是消失殆尽,“独孤郎这是何意?”
“冀州虽得,可尔朱荣是何等谋略,在全力以赴洛阳时机居然将一个空置的秀容尽数展现于人前,甚至还轻而易举让大王夺了本是秀容控制下的领地,尔朱一族,猛将辈出,于北地中比肩之人当属寥寥无几,今次却让大王占了便宜,得了先机,莫不是大王当真以为,得杜洛周之军,就可称霸北地?”
独孤如愿眼中全是坦然,葛荣眼中却是杀意毕现。眼瞧着已是落入独孤如愿圈套的葛荣,高欢的脸色也多了几分了然。这难怪独孤如愿至今都在这左人城与这葛荣虚与委蛇,比之那尔朱荣,这葛荣,实在是太过愚蠢。聪明人跟蠢人在一道,确实是个苦差事,可比之与聪明人在一处,却也省了许多中间弯弯绕绕。“独孤郎,此等放肆之语,若他人听得,怕是独孤郎此番已人头落地了。”
高欢依旧笑容浅浅,独孤如愿却一个眼神都未分给他,目光依旧一动不动盯着葛荣,随即也是弯腰行礼,“独孤如愿所言,字字皆肺腑,还望大王明鉴!”
“若依独孤郎之意,此番放弃冀州,岂非让本王数万将士都枉死?”
葛荣眼中杀意毕现,整个独孤如愿,莫不是镇以为他葛荣是蠢货不成?如今就算他葛荣想撤,这是非种种,是他一个人说了能算的吗?他若是真为他葛荣着想,为何不早一日说出,事到如今来他这里献殷勤,根本就是可恶!葛荣的脸色已黑如锅底,独孤如愿自然早已尽收眼底,来之前他就已猜到是这般结果,既然已猜到,那其他的,就无需再言。“吃到嘴中的肉,当然没有吐出去的道理,可见好就收四个字,也是聪明人必知。”
独孤如愿魅色双瞳中尽是淡然,葛荣的怒意已达顶点。好一个聪明人必知,独孤如愿,当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你么?别以为本王不知晓你在想什么。你与那尔朱荣暗中勾结,本王可是心知肚明。哼,过去是你自己要留在定州,眼下瞧着那尔朱荣有了动作,想从定州抽身,哪那么容易?葛荣的手艺已放置腰间配剑之上,显然是有下一步动作的意思。在场都是习武之人,自然察觉到了不一样的意思。一直站在一边,努力将自己当做透明人的赵贵眼底已多了几分冷然。这个葛荣,当真是个过河拆桥的主。如愿啊如愿,你当知晓,这葛荣比之那杜洛周,可难忽悠多了。他虽比不上尔朱荣,可就连高欢这等奸诈小人今次都必须与他虚与委蛇,可见其心智也不一般。你我二人此番孤身在此,岂不是自找苦吃!室内虽是一片安然,气氛却已是一触即发,直到匆匆忙忙的呼唤声传来,方才将这诡异的氛围给划开了一道口子,“大王,不好了!”
匆匆忙忙入内的哨兵脸上尽是焦急,葛荣率先反应过来,“说!”
“定州城外,已被大军围困!”
“什么?”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人能像,黄雀之后,居然还有条蛇呢?”
左人城,地牢内,唯一一张干净的草席上,铺上的棋盘上,已是密密麻麻一片黑白子。手执黑子的手中黑子应声而落,虽是就着昏暗的光线,依旧难掩面前之人一脸得色。阶下囚还能有如此心态,放眼这大魏,怕除却这杨津,也再找不出第二个。也是,能为这定州刺史多年而不被外人欺者,若非有几分过人之处,怕早就被那些个奸人啃得骨头都不剩了。独孤如愿眼中浮现一抹笑意,已默默在杨津身边落座,接过手边白子,独孤如愿很快就落下一枚,“此番,倒要多谢大人暗中相助。”
“杨津早为人鱼肉,此番不过是咽不下去一口气,说到底,若无独孤郎筹谋,今次杨津早已人头落地,何来今日这般逍遥?”
杨津的脸上全是真诚,独孤如愿嘴唇轻抿,下一刻,一道响亮的男声插入,也是打断二人的思绪。“若杨大人想更逍遥自在,贺六浑可安排一二,”这个高欢,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在这样的时机?杨津的笑容已是泛冷,与这等小人在一处,就算是现在为阶下囚,他杨津,也不耻!“本大人与你无话可说,”“尔朱菩提带着一群乌合之众长驱而入,若无内应,必有蹊跷,葛荣虽一时被慌乱所惊,但事后必定想起,到时怕是杨大人与独孤郎,皆只有身首异处,”这高欢,显然是有备而来,这架势十足,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小子是站在葛荣那边。哼,如果真是如此,眼下来的,可就不止他一个了,都是千年的狐狸炼成的精,装什么装?杨津缓缓起身,脸上已是不怒反笑。“高大人既已出手相助,何苦再言及这般?”
瞧着身边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的独孤如愿,再看看眼前这位目光已是紧紧缠住独孤如愿的人,杨津的眼中也多了几分轻蔑,,“当日杨津既找上独孤郎,自然就有万全之策,独孤郎,此局,是你输了!”
“此局,如愿认输,大人高智,如愿佩服。”
话音刚落,独孤如愿已是拂袖而去。杨津冷笑,对上依旧是一动不动的高欢,他的笑容里更添几分怪异,“怎么,不去瞧瞧你的小心肝?”
“杨大人若果真这般短目,今番就不会羁留此处绝不离去?”
高欢冷冷一笑,执起手边白棋已是落子,瞧着显而易见已是反败为胜的棋盘,再瞧瞧面前杨津难看的脸。他的心中更添几分冷意。不自量力的东西,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不成?·············独孤府,书房内,静的连一根针都听得见,早已守候多时的赵贵与身侧沉静的寇洛皆是面色微变,如罗氏的眼眶更是通红,今日,真是是要变天么?“阿若,你先进去,”“郎君,你,”“不要出来!”
独孤如愿难得疾言厉色,如罗氏心知肚明是为何,压下心头的哀怨,她立即匆匆离去,寇洛已然起身,“如愿,”“照原定计划记性,若秀容不想损兵折将,腹背受敌的话,”“···好。”
寇洛未再停留,立即也是纵身一跃消失于夜幕之中,赵贵叹口气,“如愿,我等当真要与那高欢一道?”
“既是殊途同归,一道又有何妨?”
“···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