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领民酋长,那尔朱兆居然还只以为是软弱无害的小白兔。尔朱一族的将来,也的确是没指望。尔朱世隆算是有见识的。可惜,以他一人之力,想让整个尔朱一族重新崛起,怕也是,痴人说梦。手中黑子飞快落下,元恭的心中已有考量。思及刚刚独孤如愿丝毫都不客气,拿起白子棋盒当仁不让的架势,元恭的心头到底也是有几分阴郁。这个独孤如愿,的确是个人才,不过,也颇是恃才傲物。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待到他元恭真正将大魏江山掌握在手中,将那尔朱一族铲除,独孤如愿,也必须得得到些教训!君王登位,的确是需要能臣辅佐没错。可若是这能臣太过有能力,到头来,绝对也是君王身侧最大的祸患。前车之鉴比比皆是,他元恭,自然不能重蹈覆辙。“昔年元子攸当政,太原王曾强迫那元子攸下诏,以大不敬装聋作哑为名,将这元恭暗中从洛阳送往秀容监禁。法寿以为,不过是太原王想给元氏一族一点颜色。让他们知晓,太原王府,才该是大魏最深切的依仗。如今看来,太原王昔年,倒是真心为那元子攸小儿。”
目光从室内两道人影处挪回,室外早已站立许久的斛斯椿眼中尽是深思。对上身侧满脸皆是疑惑的属下贾显智,唇角的笑意也是更深,“你我如今已是洛阳城内众矢之的,不宜再久留。”
“将军的意思是,”“颍川王已给我等指明,秀容处,才是尔朱一族重心。我等现今,自然该按照颍川王的意思,回秀容。”
斛斯椿的声音不疾不徐,仿佛是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可贾显智却是一个激灵,若果真是归了秀容,岂不是他二人都要被那尔朱兆拿捏的死死的?“将军明知,我等现今再无,”“为人臣者,当以主君意志为主。”
斛斯椿的脸上已有笑,可贾显智却是不由得一个哆嗦。跟随斛斯椿多年,他当然知晓斛斯椿是昔年那太原王尔朱荣一手调教。言行举止什么的,和那太原王尔朱荣,并无多大分别。眼下,他笑容如此灿烂,心里,怕是早已将那颍川王碎尸万段。斛斯椿之心狠手辣,他贾显智,可是领教过多次。贾显智的脸色渐渐平静下来,跟随斛斯椿多年,眼下,他绝不该怀疑斛斯椿的智谋。想起那张扬的尔朱兆,贾显智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诡异。颍川王,如今,你可真是走错了一步好棋!“是,大人!”
急匆匆的脚步虽然刻意放缓,但对习武之人,却丝毫都不难发现其中异样。室内,元恭手中的黑子已然放下,对上依旧是无动于衷的独孤如愿,脸色也是变了又变,从刚刚开始,独孤如愿就已然知晓那斛斯椿就在身旁,却还是按兵不动,装聋作哑,若说这里没有猫腻,三岁孩童都不会相信。“独孤郎究竟是何意?”
“对王爷来说,多一分助力,并不是坏事。骠骑大将军虽说是站在王爷一边,可元氏江山,终归不会姓尔朱。”
手中白子落下,独孤如愿的眼中已是一片清明,“王爷,承让!”
元恭铁青着脸起身,立时也是匆匆往外离去。好个独孤如愿,竟然是连所有人都算计了!门板响起的声响颇是明显,就算此番在外间,大抵也是听得分明。元氏子孙,个个都是如此沉不住气。也难怪,元氏江山,沦落至此。手中白子摩挲片刻,独孤如愿终于还是缓缓放下。耳边传来些微异动,他的唇角勾起,缓缓抬头,不出意外,杨忠已是站在面前欲言又止。“阿兄,那元恭,非是良主。”
“阿弟以为,元氏一族中,现今谁可为良主?”
独孤如愿不答反问,杨忠一怔,“阿兄的意思是,”“两拳相害取其轻,尔朱一族中,如今唯有尔朱世隆还有几分头脑。尔朱氏若贸然废元氏而立,成为千古罪人先不提,那尔朱一族中,能堪当大任者,比之元氏,更找不出第二人。”
手中白子缓缓落定,独孤如愿终于缓缓从榻上而起,“揜于,你速去秀容,助黑獭与阿佐一臂之力。”
“阿兄?”
“洛阳处,在秀容还未有动静前,不会再有变动。眼下,那元宽死于黑獭之手,若真追究起来,我武川,也逃脱不了干系。”
对上杨忠颇是错愕的眼,独孤如愿也是叹口气,“洛阳处从来都无秘密可言。揜于,你早该明白。”
··········“杨小将军此番,怕是受惊不小。”
“揜于素来聪慧,此番,不过是刻意为之。”
灯火通明的室内,瞧着已是从暗处缓缓而出的来人,独孤如愿的眼底也多了几分深邃,“大智若愚者,世间从不缺少。只是,若身份尊贵,大抵得更考虑周全。大王以为呢?”
“独孤郎所言,自是本王心中所想。”
蠕蠕王阿那环笑容璀璨,在烛光掩映下,这张粗犷的脸也更添几分意味深长。比之昔年于洛阳处的温和从容,王者霸气,此时竟是一览无余。“武川诸子,的确个个前途不可限量。元氏子孙与武川诸子相较,竟个个皆是无用。那孝文皇帝若是地下有知,怕是也要气的直跺脚。”
“城阳王虽是无用,但身为元氏子孙,身份到底尊贵。”
独孤如愿垂眸,说出来的话却是有几分莫名。阿那环的笑意却是愈发明显。刚刚那独孤如愿对杨忠所言,大抵,也是说给他阿那环听才是。洛阳城内,的确是无甚秘密可言。哪怕他蠕蠕暗卫再如何精锐,在别国土地上,让人抓到蛛丝马迹,也是理所应当!“本王以为,对那起子奸诈小人,独孤郎会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阿那环的脸上浮起怪异之笑,明明是在笑,可骇然的神色却也是一览无余。对上独孤如愿丝毫无甚表情的脸,阿那环也是冷哼一声,“以德报怨,不该是聪明人所为。独孤郎此番心慈手软,怕是日后会后患无穷。”
“独孤如愿,从来都非是聪慧,大王抬爱。”
独孤如愿躬身行了大礼,片刻之后,袖口中出现的一把刀也在左手上划了一刀。屋内陡然也多了几分似有若无的血腥味。阿那环的脸色更冷,“独孤郎,本王非是那蠢货尔朱兆。苦肉计于本王言,无,”身体陡然一僵,阿那环的眼中瞬间全是不敢置信,“你,”“大王,得罪!”
话音刚落,一个麻利的手刀已经劈下,下一刻,阿那环已是软软倒地。迷魂药这种下三滥,若是用好了,结果,可是不一般的妙。虽然这西域的迷魂药要以血为引,的确是够特别了些。不过,药效足够,就行!早已在门外久候多时的赵贵匆匆入门,入目所及就是独孤如愿一副苍白着脸,娇弱欲倒的模样。果然,长着这么一张脸,注定是,太容易骗人。“元贵,准备好了?”
独孤如愿已快步行至身侧,对上赵贵颇是欲言又止的脸已是没了好气,“元贵!”
“阿那环王回归柔然,不会放过我等。”
心有余悸地瞄了眼地下那壮汉,赵贵心中到底是犹豫,“如愿,虽然那蠕蠕大丞相确是应许了我等,可阿那环毕竟才是,”“你以为,那蠕蠕大丞相辛努如尔朱兆这般无脑?”
独孤如愿冷冷一声,瞬间将赵贵的思路拉回。“如愿?”
“那婆罗门皇子已不是第一次想取阿那环而代之。一国之主,为国家计长远氏未有错,可若是连国主之位都守不住,一切,都无从谈起。”
独孤如愿的声音铿锵有力,“我等此番帮阿那环一个大忙,日后,只会是谈判的资本,而不是威胁的理由!”
“·····”原来,这里面竟还有这许多弯弯绕绕么?对上独孤如愿冷意十足的脸,赵贵的心中也是复杂的紧。如愿明明如今是表面上看起来孱弱无比,为何他一介休养之人竟是比他赵贵这等在外联络的人知晓的信息还要全?“独孤一族,世代为大魏股肱,元贵,天下之主为元氏与否,于我武川诸子并不重要。保住天下安宁,百姓生活和乐,才最紧要。大魏,经不起再折腾。”
缓缓调转方向行至阿那环身侧,瞧着呆立在远处还未反应过来的人,独孤如愿叹口气,元贵到如今,心思还是如过去那般一根筋。这是好事,自然,也是坏事。“还不来帮我一把?”
“···”赵贵飞快上前,与独孤如愿一道,搀扶起阿那环就往外走。对上独孤如愿清秀的侧脸,他的心里一痛。如愿,你这般费尽心机为天下百姓,却还得背负无数骂名,于你,于独孤一族,当真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