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欢,你的胆子,委实是够大。不过,于阿兄言,你此番在阿叔心口扎的这一刀,委实是,够让他身心愉悦。放下手中刚刚被奉上的信函,陇西王府内,尔朱天光的目光直视面前跪地的属下,“那萧综于高欢处,可有其余异样?”
“萧综本欲由荆州入南梁,却被侯莫陈将军所劫至冀州,未防意外,侯莫陈将军,虽未下死手,可于那萧综之动作,却颇是不留情面。”
这南齐遗子,委实是,烂泥扶不上墙。当初那元子攸,居然还想靠这等无用之辈图谋南梁,委实也是,够愚蠢!尔朱天光的脸上浮起一抹笑,对上似乎是惴惴不安的属下,脸色也是一沉,底下的心腹显然已是察觉,“王爷息怒,属下以为,此番那萧综性命,绝不可留。若是引得太保与颍川王,”“王叔若真是这般心胸狭窄之辈,本王与阿弟,也不会如今都这般相安无事。”
尔朱兆似笑非笑一声袭来,跪地之人已是不住叩首,“王,王爷!”
“退下!”
尔朱天光一声怒斥,早已是额头冷汗涔涔的暗卫也忙不迭退下。尔朱兆的笑容丝毫未变,看在尔朱天光眼中,却已是另一番滋味,“阿兄此番长他人之势灭尔朱一族威风,究竟是何意?”
“高欢其人,野心勃勃,最是自以为是。他以为,本王不知晓河北之处,如今收编军队之精锐,尽数已安排至恒州,也是笑话!”
对上尔朱天光不敢置信的眼,尔朱兆的眼中笑意毕现,“阿弟,阿兄为尔朱一族族长,若果真是睁眼瞎,尔朱一族,才是真正废了!”
缓缓在尔朱天光身边坐定,尔朱兆的眼中尽是悠然,“让那高欢尽情去折腾,待到连那恒州处都怨声载道,高欢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一介破落户子弟,攀上了侯府高枝就以为从此能顺势而行成为江山之主,简直可笑!”
“阿兄!”
“天光,你我兄弟,不必避嫌。”
目光直勾勾盯着眼前人,尔朱兆的笑容也是更大,“那元恭于尔朱氏无礼,羞辱我尔朱一族门楣,大魏之主的位置,委实是坐不得。不过,眼下既然他还在“病中”,此事,也可从长计议。不过,如今尔朱氏诸将于河北处受挫,天下人于尔朱一族威势,却颇有动摇。我等现在,该重树尔朱一族威风!”
“阿兄想让天光去秦州?”
尔朱天光眼底全是荒谬,那宿勤明达如今已是阶下囚,秦州地早为大魏属地,他尔朱天光就算与宿勤明达交战数次早已是死对头,也不至于千里迢迢而去只为取那叛贼性命!“阿兄当知,那宿勤明达,”“不是秦州,是夏州。那宿勤明达,已被残兵暗中救走。怎么,阿弟竟还未知晓?”
尔朱兆缓缓起身,对上尔朱天光铁青的脸,笑容也是更大。天光,你赢不了阿兄的!··········秦州,刺史府贺拔岳放下手中刚至的战报,对上身边沉默不语的宇文泰,心中也全是了然,“陇西王已从洛阳处出发数日,不久即将到达,那宿勤明达,此番绝不会,”“阿兄此番故意放走俘虏,究竟是那颍川王授意,还是因那高欢?”
宇文泰丝毫都不留情面,贺拔岳却是丝毫未恼,“阿弟与高平诸将交手数次,吃亏无数。如今,竟是全然忘记不成?”
“宇文泰此番,乃于战场上生擒宿勤明达。”
“昔年,那高平诸将,也曾生擒宇文氏猛将!”
“贺拔岳!”
宇文泰的面色颇是难看,贺拔岳却是面色更冷,“宇文泰,你擅离职守,阿斗泥还未追究,兵府重地,岂容你指手画脚!”
“贺拔将军所言甚是!”
“侯莫陈悦,是你。”
宇文泰不怒反笑,侯莫陈悦却仿佛浑然未觉,“大将军,俘虏营处有人愿开口,请大将军前往查看!”
“走!”
贺拔岳一声令下,侯莫陈悦也是匆匆跟上,临了,还不忘给宇文泰一个居高临下的眼神,却在宇文泰冷凝的目光中,尽数都收了回来。阿泰此番,委实是太过莽撞。与侯莫陈悦这等小人计较,到头来,只会是自取其辱,丝毫好处都未有,何苦来哉?“阿佐?”
“雍州与青州处皆处有状况,黑獭,秦州地,我等如今是不能久留了。”
李虎声音沉肃,显然事态颇是严重。宇文泰的眼中顿时出现几分杀意,“是那清河崔氏?”
“是,那崔祖褵已将青州七郡牢牢掌控在手中,如今于雍州处,有大行施善,百姓,尽数归附。”
“青州之地,乃昔年彭城王元劭驻守。河阴之变,元劭死于尔朱荣之手。元子攸为兄报仇,如今又被尔朱兆诛杀。青州一地,于尔朱一族言,从来都与南梁无差。多年来克扣怠慢,青州处如今才乱,倒是让崔祖褵捡了便宜!”
宇文泰声音冷冷,瞧着颇是不赞同的李虎,面色也多了几分古怪,“清河崔氏一族,想要安抚诸人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那赵郡李氏,也掺和了?”
“不止赵郡李氏,太原王氏与郭氏,暗中,也有助力。”
“士族之人,难得齐心,尔朱氏诸将,如今果真是失了人心,竟能让那些最是虚伪的士族之辈联合起来,也是不易。”
宇文泰的脸上尽是笑意,瞧着面色已难看至极的好友,终于是敛了笑意,“再不走,今日就出不了城门。”
“···”··········“暗中调集一批兵马,务必在宇文将军与李将军到雍州前,至于雍州处。”
城墙之上,瞧着那已渐去渐远的两道身影,贺拔岳已是缓缓开口,身后并无动静传来,他的脸色瞬间一变。缓缓转身,不出意外侯莫陈悦已是至于身侧,“此番阿弟难道不该在巡视俘虏?”
“大将军于宇文泰虽有包容之心,但这宇文泰素来桀骜,未必会知晓大将军好意。”
侯莫陈悦脸色尽是恭敬,贺拔岳却是不怒反笑,“侯莫陈将军,本将军才是此番征战关陇的主帅!”
“天光大将军已至府中等候,大将军,莫要耽搁。”
侯莫陈悦躬身行了大礼,贺拔岳的面色更加难看。铁青着脸一路往下走,直到行至刺史府,贺拔岳的面色都丝毫未改。尔朱天光显然早已料到,手中刚刚插至山头的旗子已然拔下,目光落到一脸兴味的侯莫陈悦脸上,尔朱天光心头的愤怒也是更甚。“侯莫陈将军,本王与大将军,有要事相商。”
“小人告退!”
侯莫陈悦面上一番恭敬,可尔朱天光是何许人,怎会看不出这侯莫陈悦外表柔和,内里乾坤?河西之处,至如今众人都是蠢蠢欲动,与这驼牛都尉府,委实是,密不可分。“陇西王此番,不该与小人计较。”
贺拔岳幽幽开口,对上尔朱天光颇是兴味十足的脸也是默默低下头,“那雍州处,宇文泰和李虎在,不会有差池。”
“小人从来最易受掌控,反而是光明磊落的君子,最是让人忌惮。”
执起旗子插至雍州山头,尔朱天光脸上更添几分意味深长,“若非如此,贺拔将军,这许多年,也非会与这侯莫陈悦处浪费光阴。”
········“··尔朱一族中,如今最有脑筋的,确是这尔朱天光。不过,有脑筋的确未错,想为一族之长,还需有过人的手腕。这尔朱天光,摆明不是尔朱荣那块料。”
“元贵阿弟此来,莫不是只为与阿斗泥说这些不敬之语?”
大营外山头,冷风涔涔中,贺拔岳的脸色委实算不上好。赵贵耸耸肩,从怀中掏出早准备好的信函放入贺拔岳手中已是转身就走,“贺拔将军,莫要忘记,武川与怀朔,才是最该守望相助之辈!”
武川与,怀朔么?捏紧了刚至于手边的信件。贺拔岳的目光也更添几分深邃。落入刚刚而至的贺拔允眼中,委实是更多几分不自在。“阿弟?”
“阿兄从恒州来虽是一路辛苦,但阿兄当知,高欢与尔朱一族,早已回不到曾经。阿兄所求,阿斗泥,恕难从命。”
“···河北之处如今已事止,尔朱氏众将接手,高欢不会反对。”
瞧着颇是诧异的贺拔岳,贺拔允的脸上也是无奈至极。“阿弟,那高欢,”“河北处高欢既不要,那当时别有所图。”
贺拔岳目光灼灼,对上瞬间沉默的贺拔允,脑中忽然也是明白所有“他要山西。”
“山西处,霜旱灾情已刻不容缓,眼下颍川王已命户部清点国库,太原处已灾民遍布,秀容处,尔朱世隆已自顾不暇。若是再放任下去,关陇之地,怕是,”“尔朱兆若非是愚蠢至极,就不会让高欢得逞。”
打断兄长之语,贺拔岳的眼中全是冷意,“高欢此番派阿兄前来,确是失策。尔朱兆愚蠢至极尚且不会应允,更遑论是尔朱天光?”
“聪明反被聪明误这种事,自古以来,从不少见。阿斗泥,事在人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