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二月后,天气转暖,时间也过得飞快起来。这些日子,曹昂除了待客,就是走亲访友,剩下的时间,便是处置自己的产业了。这几年曹昂精力有限,也没时间管这些琐事,手中各项产业、庄园之类的野蛮生长,虽然发展迅速,但弊病也不少。现在不是改革的良机,也不能大动干戈,但曹昂管一管,至少能规范一下制度,少出一些乱子和蛀虫。曹昂从不怀疑人性总是出乎你的想象。曹昂的产业,主要是庄园和各处制作中心,也就是厂子。这些产业主要在谯县、酂县(治今河南省永城县西酂城镇)、临睢(治今河南省永城县东北小城子)和萧县一带,其中萧县最大,而且各处厂子逐渐向彭城转移。曹昂得了闲,便一路放马急进,挨个了解各处情况。不出曹昂所料,因是自己对这些产业过问不多,导致问题繁多,尤其是各处管事缺乏监督,恶行不是一般的多。这两日,曹昂便查办了六七位民愤极大的管事,包括一个欺压佃户,逞凶作恶之徒,还有一个当街杀人的。对于这些毁坏他名声的人,曹昂毫不手软,直接重处。这年头私人部曲,家主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所以曹昂也不经过官府,该杀的杀,该关的关,该免职的免职,极大地震慑了不法之行。曹昂此举,既让底下的管事感到了压力,又缓解了底层佃户、工人的不满情绪,倒是一举两得。之后曹昂又挑选了一批干得好的进行奖赏,奖惩激励下,底下人干劲倒是更大了。曹昂转了一大圈才回家,刚到府上,尚未洗漱仆仆风尘,祖父院里便安排人来招。曹昂得信之后,立时便往祖父院里去。回到家乡的曹嵩,日子过得很滋润,每日都是美人侍婢伺候着,别提多畅意了。曹昂到时,两个侍女正给曹嵩捏脚,待见到大孙子来了,曹嵩立时便屏退二女,只留下祖孙二人。“今日叫你来,是有个事情!”
“大父且言!”
“昨日曹家两个族老求到我这里了。前些日子,你五叔查到二人贪污族产,又私下里克扣给族学的补助,他怕事情闹得太大,当时没有处置,压了下来,只是让二人暂时停职。这两个老家伙不愿意,名为求我饶了二人,实际上却是希望让他们的儿子能官复原职。”
“然后重新再贪污!”
曹嵩听了,立时笑道:“你这孩子,还是这么犀利!”
“大父是如何处置的?”
曹嵩一脸的无奈,只得言道:“还能怎么处置,这二人毕竟是族中老人,辈分极高,又甚有威望,我也不好明着驳了二人的面子,只能押后处理了!”
曹昂听了不置可否,而是又问道:“那大父招孙儿前来是何事?”
曹嵩言道:“我老了,可能昏聩了,处置起事情也没了章程,此事我着实不知该如何处置,想听听你的看法。”
对于祖父,曹昂也无须瞒着掖着,便直接说道:“大父,公生明,廉生威,一家之中都做不到奖善罚恶,如何做到家族齐心。今日二人可以贪污族产,克扣族学补助,不受处置,只因为身份贵重,那明日比二人身份更贵重者,是不是可以篡夺族中权利,易替嫡支。”
“不至于此!”
“很至于此!”
曹昂道:“国有国法,族有族规,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要想让一个家族强大,就要让这个家族有凝聚力,而任何影响这件事的行为,都是与家族为敌,不能放纵。”
曹嵩踌躇半天,这才言道:“昂儿,我知道你掌军惯了,讲究令行禁止,可是处置家族事务,跟处置军务是两码事。一族之人,总得顾及些颜面,让彼此都过得去。否则族人会以为你太严苛,也很难亲近你。”
“孙儿知道了!”
“我已告诉你五叔,明日召开族人大会,处置此事。我就不去了,且交给你处置吧!”
“是!”
曹昂有些不明白祖父的意思,不赞同自己的方法,又让自己来处置此事。祖孙二人又聊了一会,曹昂这才离开。待曹昂离去,曹嵩又唤来侍女,给他继续捏脚,心中却是明白,孙子能否彻底掌握家族,便在明日。曹昂回去之后,袁荧赶紧迎上询问,曹昂便说了今日事。袁荧却道:“昔日我管家的时候,母亲也曾让我处罚下人,说是可以增加我的威望。今日大父让夫君在人前处置此事,当也有此意。”
曹昂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那夫君准备如何处置此事!”
“我行事素来讲求一个恩威并重,而且曹家的族老,或许对于祖父来说,是该重视的人,可于我来说,却是掌握曹家路上的绊脚石,这些人若是知趣,我自是敬着他们,可他们若是倚老卖老,那就另当别论。”
曹昂这个人,其实很矛盾,他对群体或许会悲天悯人,可是对于个体,从来都是严苛的。所以曹昂心中的家族,是整个曹家,而非曹家的某一个人。“郎君手段切莫太凌厉,也得注意一下族内的风评。”
曹昂点点头。其实曹昂不在乎曹家人的评价,他要的是完全属于他的曹家,所以明日之曹家,未必是今日之曹家。大不了重组便是。当夜曹昂让人前往曹德处取了卷宗,便一直查看此案详情。看到这些人的贪污数量,曹昂也是吃了一惊。曹家给每个上族学的人每月补贴一百钱,不算多,其实就是一个意思,引着那些家境贫寒的父母,愿意放弃一个劳动力,送孩子读书。而这二人竟然直接贪污了三分之二。除此之外,每年族产田地的产出,二人也弄虚作假,族产近半的收益进了二人的腰包。是可忍孰不可忍。曹昂为什么费尽心思建立族学,就是多培养一些曹家人,此二人破坏这件事,就是跟曹昂作对。此时的曹昂,已经存了重处二人的心思,现在的曹家,在自己手中,总得有些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