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刘周便带着今日那个老道士来到船上。不过此时这老道士颇为狼狈,身上有不少打斗痕迹,全无之前仙风道骨,潇洒飘逸的模样。刘周解释道:“主公,此人身边有不少弟子,皆是拳脚捷健之人,此人也功夫了得,拿下此人,颇费了一番手段。”
曹昂点点头,走到此人身边。“道人,你是川中鬼道,汉中五斗米道还是张角的太平道?”
此人听了,心中一惊。“贫道乃琅琊道士。”
“那就是太平道了。”
琅琊道士,最早可追溯到先秦方士,擅长炼丹,修仙之事,对后世整个道教发展都影响巨大。而在东汉,他最神秘的一点便是与张角的太平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曹昂一阵冷笑道:“狂道怎敢煽惑人心?是要效仿张角,行造反之事吗?”
此人连忙说道:“贫道在顺帝时曾入山采药,得神书于阳曲泉水上,凡百余卷,皆治人疾病方术。贫道得之,惟务代天宣化,普救万人,未曾取人毫厘之物,安得煽惑人心?更不敢逆天而行。”
听到对方的话,曹昂脑中忽然闪过一丝旧识,然后意识到此人的身份。“治人疾病方术?怕不尽然吧。我记得孝顺皇帝时,琅琊人宫崇旨阙,上其师于吉于曲阳泉水上所得神书百七十卷,皆缥白素朱介,青首朱目,号《太平青领书》,其言以阴阳五行为家而多巫觋杂语。有司奏崇所上妖妄不经,乃收藏之。若我所料不错,你应该是于吉吧?”
这道人听了,大吃一惊,良久方才言道:“贫道正是于吉。”
曹昂笑道:“你得到的书乃是《太平青领书》,这张角打的旗号恰恰是‘太平道’,习的是《太平经》,若说你跟张角没有丝毫关系,怕不尽然吧。”
于吉连忙推脱道:“这些年我四处传道,所授弟子多人。这张角不知从哪里得了一些皮毛的东西,佯装天授,打着‘太平’的名号,蒙蔽世人,祸乱天下,完全与在下无关。”
于吉之言,当然不实,曹昂也不点破,反而说道:“你是真是假,是善是恶,与我也无关系,我也不打算深究。我倒是昨日见你表演奇术,颇为好奇。船上有贵人,希望你能为其表演一二。”
于吉其实并不想为其表演,可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欣然同意。过了一会,曹晞和朱儁、杨彪、刘松等人被请来。曹昂笑道:“今日入城,碰到一个术士,会表演幻术,倒是可以供你们取个乐。”
众人皆是不懂幻术,曹昂便解释道:“我今日见他,能够火中生莲,倒是可以让他给我表演一下。”
火中生莲?众人皆是不信。此时的于吉也挺尴尬,今日表演的莲子,还没有复位,他如何再次表演,只得解释道:“居士,此地并无莲子,我也没法凭空让火中生莲。”
曹昂笑道:“你没有,我却有。”
说着便让人递给于吉一枚莲子。于吉这时尴尬了。莲子多产于南方,再说现在是九月,已经过了产莲的季节,他是万万没想到,对方能拿出一枚莲子。可这莲子没有经过加工,于吉无论如何也生不出莲来。于吉只得说道:“这火中生莲,乃是贪天之术,易为天道所噬,我也只敢三日方行此术一次。”
于吉的说法,并不出人意料,曹昂便笑道:“既然火中生莲不能表演,其他的也可,总不能让我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于吉没有办法,只得同意。只见他于船头激水,竟然化成比目鱼,跳跃漱水,又兴起水雾,掩蔽天日,这时突然从水中跳出一条黄龙,长约八丈,敖戏于庭,炫耀日光。众人皆看得叹为观止,曹昂却笑道:“阁下表演的真不错,可是你若是以为我没有看过《西京赋》,那便小觑于我。张衡也说了,奇幻倏忽,易貌分形耳。”
其实于吉怎么做到的,曹昂也不明白,但不影响曹昂明白这是魔术。于吉眼看唬不得曹昂,只得又表演捉鬼之术。只见他拿起一张符箓,比划半天,然后含了一口酒壶里的酒,向上一喷,那黄色的符箓上竟然出现了一个血红的印记。众人见状,更是吃惊,以为有神状。曹昂却是上前拿起于吉另一张符箓,又拿过酒壶,微微一闻,然后倒在符箓之上,果然也出现了红字。于于吉来说,被人直接戳穿了手段,这就尴尬了。曹昂却不说话,回到位置上。这时曹晞低声问道:“阿兄是如何做到的?”
“你上也可以,那纸上有黄姜粉,酒葫芦里乃是碱水,碱水遇到黄姜粉便会出现红色。”
曹昂没说什么,一旁的朱儁却是呵斥道:“妖人蛊惑人心,该当杀之。此即黄巾张角之流,今若不诛,必为后患!”
曹昂没有说话。这时于吉高声说道:“在下能祈风祷雨,方今天旱,愿祈雨以赎罪?”
今年一整年不下雨,干旱到极致,于吉说能够祈雨,立刻惊住众人。朱儁却并不相信,反而说道:“此人当速速杀之,公等皆读书人,何不达理?昔日青州刺史焦和,听信邪教,不理戎警,坐列巫史,萗祷群神,反倒兵败身死,今杀此僚,正是禁邪觉迷也。”
曹昂却笑道:“我倒是想见识见识祈雨之事。”
于是曹昂命于吉行祈雨之事。于吉领命,便沐浴更衣,取绳自缚于烈日之中,然后对众人说道:“吾求三尺甘霖,以救万民,以赎己身。”
将及午时,狂风骤起。风过处,四下阴云渐合。这时朱儁说道:“时已近午,空有阴云,而无甘雨,正是妖人!”
忽见黑烟一道,冲上空中,一声响喨,雷电齐发,大雨如注。顷刻之间,街市成河,溪涧皆满,足有三尺甘雨。于吉站在船头,大喝一声,没过多久,便只见云收雨住,复见太阳。若非地上的积水,众人皆不敢相信已经下了雨。此时此刻,所有人舌桥不下,难以置信,连朱儁也说不出话来,一时竟有些恍然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