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忆漂浮在人群的上空,默默地注视着。
这对他的心绪影响很大。他一直将沙盘推演当作一个机遇,当作一次敛财的机会。站在星球外可只手遮了大地的天的他,没想过大地上的生灵。 虽然他们是被创造的,但是也是有血有肉的生灵,有喜怒哀乐。黑暗中的沉默显得格外的刺眼,灼烧着白忆的眼睛。 “他们是先行者,是先驱。”白忆明白,这些人的存在已经不是当初大把散落的孢子可以比拟。他们如同真正地球上的人类祖先一样,在夜幕中匍匐着,挣扎前行,只为求取一线生机。 “我为创造者,是为他们的神。”
“神爱世人,这话一点不假。”
白忆叹息,决定给他们一些帮助。 地面上,狭窄的山谷中,人群正在无声地前行。雄性位列队首与队尾,将雌性与幼子保护在中间。 突然,大风猛烈地刮起,在狭窄绵长的山谷中又加强了几分。雄性们顶着猛烈的大风,呲着牙向前走去。他们不明白此时最需要的是找一处避风场所休息,只知道如果不走,身后很快会赶来很多猎食者。 他们必须顶着压力前行,直到走出山谷,来到广阔的原野。 雄性们摸索着,在山崖边找到一处背风的山洞,安排族人入内歇息小寐。 等所有族人都暂时入睡后,守夜的,氏族内最强壮的雄性,默默走出山洞,蹲在一块大石头上,凝视着远方的原野。 黑幕下,万籁俱寂,偶尔能听见猎物被袭击后惊慌失措的呼喊声,与血肉被撕扯开的声音传来。但这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好似看够了,眉头微蹙,抬手抹了一把眼睛,将其中的疲惫抹去,只剩万古不变的刚毅与冷漠。 而白忆却能听到他的内心在祈求,这源于沙盘的能力。 “若存在万能的神,请帮帮伊尔吧,请赐予我们食物与清水,赐予我们杀敌的利器……” 伊尔氏族内没人知道,这个平日看起来最能成为氏族依靠的雄性,内心已近绝望。他清楚,只剩十几名雄性在,是无法在黑幕中护全这么多族人的。但他没有说,他不能倒下,也不能失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氏族前方,披荆斩棘,尽管他自己清楚,没有作用罢了。 白忆叹气。“我听到了,但你们不能依靠神灵,这世界上也没有神,有的只是强大的人。”
他心中自语,然后抬抬手。 高大雄性突然发觉风又猛烈了起来,没过很久,天边传来“轰隆——”的炸响。 他被惊了一大跳。 对雷霆的害怕写在了人类的基因里,然后白忆又以人类为模板创造了新人类。尽管他没见过雷霆,但不妨碍他由心底而生出巨大的恐惧之情。 他差点便要对天空俯首,冻结在原地,但是源自对氏族的守护清醒了他的头脑。他强忍恐惧,分辨着声音的来源。 只见天边闪过一抹亮,劈开了黑幕,照亮了大地。紧跟而至的,是巨大的声响。 “轰隆隆隆——” 大地在震颤,高大雄性再也抑制不住,急忙蹲在石头后面。山谷内族人被惊醒,他入内,安抚众人,随后自己一人再次回到原地,注视着外面。 但高大雄性没发觉的是,那一抹亮闪过时,周围居然有一只苏美达,它借着亮光发现了他。 等他察觉时,苏美达距离他已经不过十米。这个距离,已经跑不掉,而他尽管再强大,也不可能单人对抗这片无垠大陆上最强大的狩猎者。 又是一抹惊鸿,高大雄性看到了,这只苏美达比之前包围氏族的更可怖,硕大的头颅后长满了尖刺,一直延伸到尾巴,而它两只强壮的后腿已经绷紧,爪趾有一道弯钩竖起,那是用来撕裂猎物的凶器。 他握紧手中的石质长矛。来不及了,这个距离如果后退去找帮手,还没等到入洞,自己就会被苏美达咬碎。 他大吼一声,竟是主动冲上前去,也是为山洞中族人示警。苏美达冷血的眼瞳竖起,也向着男人启动飞奔而去。 “轰!”
一道光从天而降,直接劈在了苏美达的背部。高大雄性眼神一紧,恐有异变,往后退去,但却见到高他几倍的苏美达摇摇晃晃,一个不稳倒在了地上,随即胸膛不再起伏。 一道闪电,劈死了这个大陆上最强大的单体掠食者。 他一言不发,赶紧找到一个足够宽大的石头,双手举在头上,以防被那一道光夺取生命。 又是一道光劈在了附近,但是那里什么都没有,雄性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他看到有丝丝光亮从光落下的地方产生。 炽热的能量奔涌着浮现,橘黄与火红的亮光倔强的撑开了黑幕,让他目瞪口呆。 他害怕极了,在他的认知里,那道光可以轻易的劈死苏美达,也就可以轻易地劈死他,但现在,闪光消失了,却留下了小一些的光。 这算什么?光的孩子?但他仍旧警惕,即便是幼年的光,也可能轻易地杀死自己。 他慢慢走上前去,在那堆光中,他居然感到了久违的温暖。 一时间,他愣住了,热泪盈眶。 “这是火焰。”
白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大惊,四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但是没有找到。 “火焰会带来食物,会带来清水,会成为你杀死敌人的利器。”
他震惊,这是神明在说话。他听不懂神明古怪的发音,却领会了其中的意思。但纵使心中万般惊惧,身体也一动不敢动。 “你的心诚与坚毅打动了我。作为奖励,我将赐予你姓名。”
“库辛,这是你今后的名字。”
“不要念我,我一直注视着人间。”
耳旁的声音远去,身后传来族人们的呼喊,大批猎手抓着武器寻找着首领。他们看到远方有一抹光亮,顺着找了过来,发现了呆立的首领。 他慢慢转过头,环视着周围的族人,沉默了片刻,没有告诉众人神之传声的事情,而是伸手指指自己。 “我,库辛·伊尔。”
众人愣住,但看到首领坚毅的表情,与他身后传来的微弱热量,明白了这光意味着什么。族人中突然传来一声高喊。 “库辛!库辛!”
随即便引发了所有人的高呼。 “库辛!库辛!”
“库辛!库辛!”
“库辛!库辛!”
寂静的夜幕中,声浪向四周传递,却没有一个潜伏着的猎食者敢于上前。那些冷血生物冷冷地注视着那堆光热,与前方站立的高大人影,退去了。 库辛拿起石矛,捅进火堆,待木柄开始燃起火光便抽出,高举天空,仿若陆上神明举起神火,引得高空中的白忆微微一笑。 文明的火种落下,文明的起源开始。 他苏醒过来,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意,打开本子,看着前面不知不觉间已经写了很多的内容,在后面续写: “【新月纪】末,无端降下无边黑幕,世界了无光亮数十年。其间生灵消逝大半,存活者寂静无声,猎食者大肆横行。 “有一直立人氏族,名为伊尔,遭恐兽袭击,死伤数人,被迫迁徙。 ”迁徙中,风云变换,有惊人闪电落下,击裂大地,释出薪火。 “伊尔氏族首领得神声,取火为己用,并得神赐名:【库辛】。 ”自此,【新月纪】终,【焱叠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