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恒愣了愣，嗓子里像堵了一团棉花，上不来下不去。以前他真没觉得苏晓这么厉害，眨眼间就不动声色把问题抛给了他。犹豫太久就是摆明了心虚，可是这个要怎么回答？他只好打哈哈：“什么叫外面有人？”
“章恒，如果你执意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没关系，外面有人的意思就是，身体出轨或者精神出轨或者两者都有！你有吗？”
她没看他，口气也并不咄咄逼人，可章恒却隐隐感到后背一阵发凉。“没有！”
章恒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当然不能说有，老婆和孩子，稳定的家庭，他都不能失去。空气安静了片刻，苏晓才打了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低声说：“我也没有！”
这个话题就这么结束了，他们各怀心思，谁都没有再说话。长夜漫漫，苏晓总是想起以前的事。她和章恒也曾经有过蜜里调油的日子，很多细节她都还记得。现在再去回想，就像发生在上个世纪，喉咙里划过一线苦涩，她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再想。章恒的呼吸很平顺，明显已经睡熟，可事实上，他的脑子非常清醒。他现在很苦恼。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会被一个女人要死要活地死死缠住，缠得透不过气来。她一次一次地引诱他，年轻的身体，青春洋溢的灵魂，轻易就能勾得他心猿意马。不知不觉间，他就已经陷入深不见底的陷阱。明知道危险，可还是一边害怕着一边由着自己坠落。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很无耻，人到中年，日子太像白开水了，总希望有一些鲜活的色彩出现。当那一抹色彩出现，他又时时提心吊胆着。一边是浪漫甜蜜，柔情似水，一边是安稳的家庭。怎么办？他很茫然，又很激动，这种复杂的情绪让他很痛苦，却又不愿面对取舍。男人的苦，谁懂？从这天开始，他没有再试图主动亲近过苏晓。她那么抗拒，他不想再自讨没趣。同床异梦的日子，两个人每天晚上各睡一边，一人一被，中间的空隙大到足可以躺下两个人。他们睡觉都很轻，为了互不打扰，苏晓买了两对耳塞，分给章恒一对。章恒买了两个眼罩，也分给苏晓一个。他们都不想被对方的闹铃吵醒，所以取了一个中间的时间做新的闹铃，闹铃一响，两个人同时起床。互相包容，互相迁就，被两个人做得明明白白。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章恒的身上有很明显的变化。他晚归的次数越来越少，会陪女儿们看电视玩游戏，会分担一点儿家务，有时候做得不好，苏晓也并不批评他，总是默默善后。这个家看起来融洽又热闹，可章恒和苏晓心里都明白，他们的相处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模式，那就是表面夫妻，实则室友。章恒偶尔需要工作到很晚便会睡书房，隔着一堵不隔音的墙，苏晓能清楚地听到他的手机要么“叮叮”个不停，要么震动个不停。有一个女人，已经闯入了他的生活，不着痕迹，却已经渗透进他的生命。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她突然就不那么在意那个女人究竟是谁了。没了章恒，她照样可以过得很好。洛一凡还是和从前一样，经常给她发搞笑段子，上班的时候悄悄让人给她送水果，两个人像是普通朋友，又好像比普通朋友更亲近一点儿。孩子们的暑假眼看就要结束了，苏晓选了个周末带着丈夫孩子回了趟娘家。父母家就在邻市，开车的话也就一个小时。两位老人现在和苏晓的哥哥苏程住在一起，退休之后，他们就帮着儿子儿媳带孙子，生活忙碌而充实。一家四口进了门，苏晓的爸妈一人一个抱住外孙女就不肯撒手，笑着笑着就都红了眼眶。哥嫂都在家，不过看样子像是刚刚吵过，都是强颜欢笑的样子。苏晓爸妈陪着女儿一家坐了一会儿就去厨房张罗午饭了，苏晓趁着嫂子下楼买菜，悄悄把哥哥拉去了阳台。“你和嫂子怎么回事？因为什么闹别扭了？”
苏晓转头看了一眼客厅，生怕嫂子突然回来。“没什么……”苏程摸出烟来想点上，却被苏晓一把夺过来扔到一边。“到底怎么回事？”
“壮壮上了小学，不需要爸妈他们照顾了。你嫂子的意思是，让他们搬回老房子去住，我不同意。他们上了年纪，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不跟着我养老怎么行？万一有个什么可怎么办？”
苏程的眉头皱紧了，一脸愁苦的样子。虽说爸妈是亲爸妈，苏晓也希望他们老有所依，可她和章恒结婚以后，尤其是生了欢欢和乐乐，慢慢也能理解嫂子了。毕竟是两代人，观念、生活习惯、教育孩子的方式都不一样，难免会有摩擦。她有多不希望婆婆跟他们住，想必嫂子就有多不希望。“哥，你也别怪嫂子，她这么想也对。咱们都找机会跟爸妈说说，说不定他们也想回老房子住呢。”
她这么一说，苏程总算是舒缓了脸色，轻舒了一口气。苏晓正要去厨房帮爸妈的忙，苏程突然又叫住她，压低了嗓门说：“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说着，他转过头透过玻璃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章恒。苏晓看哥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不由一沉：“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