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恒定定地看着孙滢，眼里尽是惊讶。他做梦都没想到，原来她竟然存着这样的想法。而且看这眼神，她绝不是突然有这个念头的，应该是很早就有了。把亮亮送走？让欢欢和乐乐分开？从此再不和苏晓联系？她怎么可以这么过分！额角的青筋一点点凸出，双手紧握成拳，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作出防御的姿态，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他突然有点儿不认识孙滢了。曾经，他觉得她是一个理想的伴侣，错过她，也许会遗憾一辈子。可现在，他突然不这么认为了。哪里有什么理想伴侣？她不可能宽容大度到事事为他着想，不是吗？他从不怀疑她对他的爱，并且深知这份爱意之热烈，可是再爱，终究是要为自己考虑的。恐怕没有一个女人希望自己的男友和前妻走得近，更没有哪一个女人可以毫无芥蒂地把对方前妻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疼爱。孙滢之前没有提，他以为她不介意。现在看来，并不是，她只是没有说而已。经历了两段婚姻，再尝试爱上一个人，其实很难，他终于接受了孙滢，开始去憧憬和她的未来。一道闪电猝不及防劈在他的心上，他彻底懵了。如果和孙滢在一起，就一定要失去亮亮，放弃欢欢和乐乐其中一个的话，那他宁肯不要这样的机会。心思百转千回，落不到实处。他感觉自己的情绪是飘忽的，整个人如坠云雾之中。甚至，他希望刚刚孙滢的话只是梦里的一段话。因为太不真实了，太令他绝望了。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压下心底的愤怒和苦楚，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还算平静。“亮亮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安定平稳的生活，我已经把他当成我的亲生儿子了。我不可能送走他的！”
章恒不想打太极，他觉得这是原则上的事，他需要直说。“不送？那也行啊，让你母亲把他带回老家去也可……”“不行！”
章恒在孙滢面前从未态度这么强硬过。他是打心里心疼亮亮这个孩子。从小没有得到过父爱母爱，受尽苦楚。好不容易来到海城，体会到家的温暖，和欢欢乐乐犹如亲兄妹一样友好亲密。为什么要送走他？送走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又一次的抛弃。他和苏晓都向他保证过，以后他永远是他们的儿子，他们的家，就是他的家，永远不变。送走他，算什么？孩子会经历怎样的绝望？他的一辈子就完了。虽然许亮是他的亲爸爸，可是现在他居无定所，能给他怎么样的生活？孙滢说过她很喜欢亮亮，要真喜欢，怎么可能想到这些？“章恒，你这么凶做什么？我这不是在和你商量吗？”
孙滢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章恒，脸色冰冷，眼神透着似有若无的寒气。她到底哪里错了？儿子不是应该和亲生父亲生活在一起吗？“商量？这事没的商量！”
“那你打算以后一直养着？”
看章恒没说话，那肯定就是默认了。孙滢轻咬了下嘴唇，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再次开口：“那就让苏晓带着欢欢乐乐好了！你尽快搬家吧，我手里还有一些积蓄，咱们凑一下，再买一套房子，现在这套暂时放着。”
“为什么要搬家？”
章恒感觉脑子有点儿迟钝，好像没有缓过神儿来，一脸茫然。“离苏晓远一点儿啊！当初你买那个小区的时候，都没和我商量一下，你要跟说，我绝不会答应的。离那么近，很容易搅和在一起，这到底算什么嘛。”
“什么叫搅和在一起？”
章恒觉得孙滢有点儿不可理喻。他现在自认分寸把握得极好，和苏晓没有丝毫暧昧，这还不够？“比如现在三个孩子都在你那儿，苏晓过去就跟串门似的。她要真的没有和你复婚的心思，当初你买房，她就应该反对。结果她没有，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说明她绿茶，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明明不想离开你，表面上还要装大度！”
孙滢越说越激动，声调也不自觉地拔高。她最讨厌吵架，可这次，她是真的绷不住了。这段日子以来，心里所有计较和在意的事像纠缠在一起的毛线团，剪不断理还乱，再不说，她就要憋疯了。她确实很想和章恒结婚，可是正因为想，她才觉得有些事需要提前讲清楚。有些话可能过分了，她自己能意识到，可是情绪到了这儿，话赶话的，她有点儿收不住。“你凭什么这么说她？”
“她都这么做了，还不让说？她就是在这儿，我也是这么说！”
孙滢气得脸色通红，呼呼地喘着粗气，瞪着章恒。“我买房的事，苏晓并不知道，我是买完了才告诉她的，这事和她没关系。至于串门什么的，我在家，她从不去。她没有不想离开我，更没有表面上装什么大度！”
实在不是他刻意袒护苏晓。孙滢说得不对，他有必要反驳。看到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愤怒，章恒的心一沉再沉，直到沉进谷底。原来，他并不了解孙滢。他以为她和他在一起，一直很开心，没想到竟然存着这么多的委屈。“还有你那个妈，看到我跟看到亲女儿一样。可是傻子都看得出来，她从来只认苏晓这一个儿媳妇，眼里心里都只有她！”
章恒看着孙滢，一肚子要说的话，突然就一个字都不想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