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只觉得头皮发麻,一颗心差点儿要跳出嗓子眼。她气得眼睛都要冒火了:“苏成,你有病啊?你死了,妈得哭死,你想让她也去那边?自己死了还要拉着妈当垫背的,苏成,你是不是人?”
电话那头又没动静了。苏晓知道他在听,而且听进去了。透过怕筒,她听到了涛涛的江水声。苏成已经去了江边。他大概真想投江!苏晓气得站起来,烦躁地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以前真没发现哥哥是这么脆弱的人!明明是自己犯了滔天大错,她都快气死了,还要反过来安慰他。凭什么?可是再没好气,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苏成,你好好想想,死是最简单的一件事,你只要一跳,生命就结束了,可是你忍心眼睁睁看着妈刚失去丈夫,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忍心跳跳失去爸爸吗?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听我的话,好好跪到爸爸的墓前去给他磕头赔罪,跪到妈的面前去向她忏悔。不管她说什么,你都老实听着!后半辈子,你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赎罪和弥补。你欠爸妈的,欠跳跳和刘茜茜的,都给我拼命去还!”
电话那头的浪涛声远了。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像是踩在苏晓的心尖上。她深吸一口气,把愤怒和难过都生生咽了回去。“苏成,你不能再这么任性了!你已经三十多岁了,你还有母亲,还有儿子,从现在开始,你好好做一个人好不好?失去的东西无法再获得,那就过好以后的日子,行不行?”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哀求了。她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和苏成的对话,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之前苦苦支撑着她的那点儿精气神儿,好像突然就垮了。兄妹俩隔着听筒,谁都没有再说话。苏晓在等待哥哥的回应。“你恨我吗?”
还是苏成首先打破了沉默。听声音,他的情绪平复了许多。“我恨你,妈更恨你!”
这是实话。她轻磨了一下后槽牙,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有这样一个哥哥,没有担当的,又脆弱无比的,不堪一击的哥哥,她甚至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羞耻。“苏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苏成喃喃了一句,挂断了电话。片刻后,苏晓颓然跌坐在椅子上,久久缓不过神儿来。台灯柔和的光晕下,她长长的睫毛轻闪了一下,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她终于按捺不住,伏在办公桌上哭了起来。偌大的公司,无人的黑夜,她终于可以放声大哭,再也不用担心被任何人听到。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三点多了。她拿钥匙打开门,轻手轻脚地进去,正要伸手摸开关,一道幽冷的声音传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把她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放到鞋柜上的钥匙“啪”地掉到了地上。这么晚了,母亲居然还没有睡。苏晓轻叹一口气,走过去坐到母亲身边。“苏成和你联系了吗?”
母亲突然发问,苏晓愣了一下。“不说话,那就是联系过了!”
苏晓妈冷笑。“是,刚才他给我打电话了……”“他知道我在你这里?”
“嗯……他没……问……”“跟他说,让他明天过来见我!”
说完,苏晓妈猛地起身,目不斜视走进卧室,轻轻地关上了门。对话的过程中,两人都没有开灯,都是借着淡淡的月光说话。即使光线很差,苏晓还是看清了母亲阴沉的脸色,阴沉得有点儿吓人。她不禁开始为哥哥担心。母亲到底会怎么对他?明天她有一个很重要的项目会要开,没办法请假,可是不看着他们,万一母亲有什么极端的行为,她恐怕连后悔都来不及。她陷入无尽的纠结之中,一直在床上躺到天蒙蒙亮都没能睡着。隔着门板,她隐隐听到了一点儿动静。很不对劲。像是……磨刀的声音!她一跃而起,连拖鞋都没顾上穿就拉开卧室奔了出去。好在孩子们今晚在章恒那边睡,不然他们要是看到外婆在磨刀一定吓个半死。母亲这是要闹什么?难不成真要杀了自己的亲儿子!以前她自认很了解母亲的性格,可父亲去世以后,她变得阴晴不动,难以捉摸,苏晓看不透也猜不透了。她跑进厨房,看到母亲也赤着脚站在洗菜池前,细细地拿磨刀石磨着菜刀。“妈,您这是干什么呢?”
“你眼瞎吗?我在磨刀啊!”
“您磨刀……做……什么?”
“你说我做什么?”
说了跟没说一样,苏晓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站到母亲身边,小心翼翼地说:“妈,这种事就交给小张去做吧,您歇一歇,好不好?”
说着,她就慢慢地把手伸过去,想把菜刀拿过来。“我不歇!我又不是废人,有手有脚,干点儿活怎么了?你睡你的去,不用管我!”
可是苏晓哪里还睡得着?母亲可能要砍杀她的哥哥!到时候哥哥要受伤甚至死去,母亲可能要坐牢或者被判死刑!头皮一阵阵发麻,她又禁不住浑身开始发抖。她几乎是哀求着说:“妈,您别这样,我害怕……”“怕什么?磨个刀而已!”
苏晓妈的声音又冷又硬,听着让人不寒而栗。“您把刀给我……”“不行!”
母女俩僵持了一会儿,苏晓拗不过她只好退出了厨房。小张已经起床了,她望着厨房,没敢进去,磨刀霍霍的,光是看苏晓妈的背影就能感觉到阴森的杀气。“姐,我能不能请几天假?”
小张的目光落到苏晓的身上,声音都在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