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吓到孩子，可还是把孩子们吓到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在眼前昏倒，怎么叫都没有反应。乐乐甚至哭着问亮亮：“爸爸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亮亮搂了搂她的肩，坚定地说：“不会！爸爸只是昏过去了！”
医生赶过来以后，让护工把三个孩子带到病房外面去。苏晓匆匆忙忙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三个眼睛肿成桃子的孩子。她心疼地搂住他们，问爸爸怎么样了。亮亮哽咽着说爸爸已经没事了，医生说他需要好好休息，嘱咐他们在外面待着，不要进去打扰他。虽然他们都约好了不哭，可乐乐起了个头之后，亮亮和欢欢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他们是真没想到爸爸会伤得这么重。刚才爸爸的脸那么苍白，看着实在吓人。他们心疼爸爸，却什么都做不了，心里很难过。苏晓问了护工几句话，确定章恒现在情况稳定，又悄悄进病房看了章恒一眼，这才把孩子们送回家去。一路上，三个孩子都很安静，连一向话多的乐乐都低头抠着手指，心事重重的样子。车内的气氛很压抑，苏晓想说点儿什么，可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合适，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紧了又紧。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亮亮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妈妈，是不是因为我们悄悄去看爸爸，打扰了他休息，所以他才昏过去？”
“不是，他是伤口比较疼。以后慢慢会好的！”
“那他伤到哪里了？不能用止疼药吗？”
止疼药当然一直在用，可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少，药效快到的时候还是会越来越疼。医生会控制药量，不然对身体有副作用。“用了，只是……”“用了为什么还会疼？止疼药不管用吗？”
亮亮抬起头盯着苏晓的背影，眼底泛着浅浅的泪花。“你们去的时候，爸爸刚好该吃药了。他可能想着你们在，晚一会儿也没事，结果就没撑住。”
怎么跟孩子们解释呢？或许只有这么说才好一些。亮亮转头看向欢欢和乐乐，严肃道：“我们以后不要再去看爸爸了，我们去了，他还要花精力应付我们。我们都要乖乖等爸爸出院回家，知道吗？”
把孩子们送进家，章恒妈小跑着迎上来，慌得什么似的。“小祖宗们哦，你们胆子真够大的，怎么不打招呼就直接跑去医院了？奶奶和妈妈都担心死了！”
章恒妈是很生气的，可是看到他们红肿着眼睛回来，终是于心不忍没有发作，只剩了心疼。饭早就做好了，已经热了好几遍，章恒妈招呼着他们吃饭，苏晓没什么胃口，要回医院再去看看章恒。章恒妈便没有勉强她，由她去了。半路上，苏晓把车子停在路边，伏在方向盘上，无边的难过和疲惫席卷而来，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好累，好难啊！人生啊，真是一难接着一难，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公司里忙得四脚朝天，她惦记着章恒，精神紧张，只要电话响，她总觉得有可能是护工打来的，担心他哪里疼，或者有什么情绪。尤其是孙滢知道章恒的病情之后，她时时担心那个女人会跟章恒说实情。隐藏一个秘密太难了，而且在明知道它早晚会暴露的前提之下。最近乐乐上课开小差，和同学说话，班主任已经打了好几次电话，她都没时间和乐乐好好谈一谈。母亲差不多每天都会给她打个电话，她最好的朋友去世了，搞得她情绪很不好，苏成又天天忙，每天都说不上话，只能找女儿聊聊。有时候苏晓正开着会，母亲打过来了。她只要不接，母亲就会不停地打。她接了之后，母亲就开始絮絮地说，即使她说自己正在开会，她似乎也听不到。这也不能怪她老人家，至少有两次她答应了开完会打过去，可后来都是一忙就忘了。母亲知道她十有八九说话不算数，干脆就一口气把想说的话说完。苏晓知道母亲是太寂寞了，她也想多陪陪老人，可实在抽不出时间。手机又响了，三遍之后她才接。是管桐打来的。“苏晓，项南这人太不地道了，她居然撬咱们的客户！那可是好不容易谈下来的！我打了好几次电话想骂她一顿，她都不接，后来干脆把我拉黑了！你说以前那么好的朋友，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
管桐气得不轻，说话的声音颤得厉害。苏晓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慢慢坐直身子。“这是预料之中的事！从她把办公地点租到咱们公司附近，咱们就应该作好思想准备了，对不对？”
管桐当然知道，可她实在太愤怒了，不吐不快。“我想好了，明天我就找到她那儿去，不狠狠教训她一顿，我咽不下这口气！”
“你别太激动，来日方长！等咱们做出成绩做出口碑，她一个客户都撬不走！”
管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的情绪就是比我稳定！唉，其实好好想想，咱们也有做得不足的地方，不然不会被她钻了空子。听你的，先咽下这口气吧。”
“嗯，这么想就对了！”
苏晓又安慰了管桐几句，这才发动车子。章恒已经醒过来了，他正靠着床头望着窗外怔怔出神。桌上的饭菜明显已经冷掉了，一口没动。护工看到她来，担忧地说：“人是铁饭是钢，这老不吃饭可不行，你看怎么办啊？”
“辛苦你了，你休息一会儿，我来和他谈谈吧。”
苏晓深吸一口气，坐到章恒的病床边，努力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温柔淡然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