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吉人自有天相，你不会有事的。一定是良性的，百分之百是良性的！”
以为这样做会有用，可是当她扯开被子露出头的时候，下意识开口说的却是：“万一是恶性的怎么办？”
章恒柔声说：“如果是恶性的，咱们就听医生的，手术切除或者保守治疗。风险咱们承担，不管花多少钱，咱们都治！”
他的态度让苏晓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以前常听人说，你的平淡生活可能是很多人的遥不可及，她现在信了。这个肿瘤已经压在她的心上，让她透不过气来。万一自己有什么事，这个家就散了。平淡却幸福的生活再也不会有了。都说爱拼才会赢，人人都可以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可唯独面对灾难疾病时，人是如此无力和渺小，只能听天由命。其实这件事早就该跟苏晓说的，主治医生反复提醒了好几次，章恒才硬着头皮开了口。他知道苏晓会是这样的反应。终是不忍心，便想着拖一天是一天。主治医生说从最近的拍几张片子来看，肿瘤在慢慢增大，时间不等人，得尽快应对。关于肿瘤的事，苏晓和章恒心照不宣，谁都没有跟两位母亲提。手术方案还没有制订出来，很多事都还是未知数。苏晓一个人的时候变得格外沉默。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每天的精力几乎都耗费在工作和应付探病的两位母亲身上。其他的时候，她像丢了魂一样呆坐在病床上。章恒很担心她，悄悄拜托责任护士帮忙给她打饭。每次苏晓都礼貌道谢，可也只是象征性地吃几口就把筷子放下了。刚开始没人知道，因为她通常自己洗碗筷，有两次章恒中午过来看她，发现饭菜都凉透了，她都还一口没有动。对上章恒担忧的眼神，苏晓心里很难受。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消沉，毕竟，医生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怀疑肿瘤是恶性的。有时候情绪这个东西真的是魔鬼，你只要不够隐忍，它就会跳出来逼人发疯。她已经很克制。“不合胃口？要不以后我给你定外卖？保证天天不重样好不好？”
苏晓勉强笑笑：“不用！最近胃不太舒服，不想吃！”
“觉得精神压力大？担心手术的风险？”
章恒坐到她身边，轻轻拉住她的手，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柔。“算是吧，不过也不全是！我当然知道，只要是手术就会有风险！我在想，万一我手术中出了意外，该怎么安排我妈和孩子们将来的生活。”
以章恒现在这个状况，应该不会再娶了，那么孩子们以后就享受不到母爱了。还有老母亲，父亲走后就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她和哥哥都忙，没办法经常陪伴她。如果她走了，母亲就得回到哥哥那里去，那她岂不是又会变成过去的老样子？还有章恒妈，毕竟上了年纪，现在的身体也不如以前了。原本她担心苏晓吃不惯医院的饭菜，想着每天送饭过来，苏晓说什么都不肯答应。每天都折腾，年轻人都不一定能受不得了，老人更是。她放不下的事情太多了。希望她最在乎的人一切都妥妥的，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啊？她有点儿钻牛角尖了，一头扎进去就出不来了。章恒耐心地安慰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也是觉得他再这样下去太累，苏晓才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不好的，拼命地表现出淡然平静来。她只希望能骗过章恒吧！可到底有没有成功，她并不确定。章恒每天下班以后都会来医院，有时候坐一会儿就回去，有时候要很晚。孩子们的学习不能放松，为了方便照顾苏晓，章恒又把之前那个大学生家教请了回来。孩子们都很高兴，也愿意跟着他学。这样章恒就不用一直惦记他们的学习了。手术方案终于确定下来。主治医生和章恒进行了一场严肃的对话。章恒听出来了，为什么之前说是基本可以确定为良性，是因为的确有恶性的可能，只是比较小而已。当然，这个事情，章恒是不会跟苏晓说的。手术并不算复杂，可风险还是有的，大概百分之十左右。主治医生说类似的手术，去年别家医院做过三台，有一台失败了。毕竟每个人的身体状况不同，手术反应也不同，太多不可预料的因素。章恒静静地听着，只觉得一颗心几乎要沉到谷底。医生只是客观陈述，可对于病人家属来说，压力是非常大的，他们总是会不自觉地想到最坏的结果。章恒和医生谈完，推门走进病房的前一秒，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让自己挂上轻松淡然的笑容。“手术定在下周三！”
苏晓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记得下周三是咱们预约的带你去看病的日子！”
一个很有名的海外男科专家下周要来海城巡诊，好不容易才挂上了号。“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你的手术比较重要！”
“什么叫没关系？我的身体重要，你的身体就不重要吗？不行，我不做手术，我陪你去看诊！”
苏晓的声调陡然拔高，把章恒吓了一跳。他愣了一下，重又挂了笑容：“你的手术是上午，到时候你手术完回了病房，我让两个妈妈过来照看你一会儿，然后我去看诊，你看这样行不行？”